一片漆黑寒凉中,宋浅言阖起的眉眼微动,吃力地睁开被粘稠血液模糊的双眼,借着落了一地的破碎岩块,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形。
还是那个几近不见天日的山洞,藤蔓深深垂落,几乎要遮掩去洞内的真实模样,偶尔从石壁里透进来的风卷动起轻微的气流,却无法驱散洞内浓重的腐腥气息。
宋浅言隐匿在阴影里看了半晌,这才惊愕地发现,这不就是他和顾珩几乎搭进去了半条命,才逃出来的山洞么!
到底我此时此刻在做梦,还是和将顾珩骗的来同床共寝是在做梦?
一向只有他玩别人,没有别人玩他的份的宋浅言,罕见地陷入了混乱,乃至神识不甚清明,额角在尖锐地跳动着疼痛,惹得他不得不低低地“唔”了一声,捂住了额角。
“装神弄鬼?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祖宗。”
纵使是满身血污,额角的疼痛在尖锐地叫嚣着,连指骨都因为过度耗力而在微微颤抖。
宋浅言依然右手拄剑,一把九歌撑起了脊梁,唇角勾出个意味不明的笑,眼底极亮地望着前路不明的阴影暗处。
宋浅言不愧是在朝廷和仙门都排得上号、叫得出名的祸害,但凡遇到这种跟他装神弄鬼耍心眼的,也懒得惯着你,九歌出鞘,荡平一切躲在暗处里的魑魅魍魉。
跟他耍心眼?心都给你掏出来耍。
若不能以谋破之,便以灵镇之,天赋过人的宋司主,从来就是那么嚣张。
正当宋浅言纵身一跃,足尖轻点,跃上石阶时,蓦地,前方幽暗不见丝毫光影的洞穴深处,炸裂开了一道极亮的暴虐灵流,原本高低垂落着的藤蔓被灵流卷动的风倏地拂起,电光火石间,借由灵流莹白的光,宋浅言终于看清了山洞深处的情况——
尸块还是那个熟悉的尸块,丑陋又笨重,看得人手痒痒的,恨不得去收了他,灵流的光过于凛冽,以至于宋浅言不得不压了压眼角,才发现那个垒起来像巨人一般的尸块,手里还掐着一个人的脖子,将人狠狠地碾在石壁上。
那人头颅低垂,素白的衣角沾着血污,被周身环绕的气机微微带动,衬着尸块尸山血海般身形,远远望着,孤零零的,就像一只无助又染血的蝶。
是顾珩!
即便是天光暗淡,长夜难明,但他还是在那转念的一瞬间,便认出了顾珩,就像刻在骨血里的本能,就是能在芸芸众生之中,第一眼就看见他。
“阿珩!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杀了这鬼东西!”
宋浅言望着整个人被摁进石壁里,生死不明的顾珩,目眦欲裂,眼角一下就红了,似是要落下血来。
宋浅言紧咬着牙,强行调动体内已经接近干涸的灵力,灵脉因为这般强行催动,而已经隐隐有艰涩的痛意,但宋浅言依然浑然不觉那般,灵力在掌中凝成虚无莹白的长矛,直直对准尸块颈后的死穴,裹挟着纯净的灵力,向着尸块破风而去!
尸块像是感受到什么致命威胁一般,笨重地嘶吼着回过头来,看清尸块血肉黏连的脸的那一瞬间,莫名的熟悉感又袭上宋浅言的脑海,这下宋浅言能确认了,这个尸块依稀的五官之间,确实是他认识的人!
是谁......到底是谁......
混乱的记忆让宋浅言原本就不甚清明的神智越发昏聩,额角尖锐的疼痛散漫到了整个头脑间,针扎一般,宋浅言被逼得不得不双手捂着额角,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体力不□□般,跌坐了下来。
脖颈后致命的疼痛让尸块迸发出了濒死前的凶意,它喉间滚动着野兽般的怒吼,手下发着狠,将攥在手里的顾珩更深地碾进石壁里,顾珩像只破败又断翅的蝶,被尸块握在手里,不见丝毫动静。
“宋浅言......宋浅言......”
蓦地,在尸块的怒吼间,如梦似幻地,宋浅言听到有人在唤着他的名字,只是那声音太轻太缥缈,似是洞穴里的风再大些,就会被长风卷去,再也听不见了。
那声音好生熟悉,宋浅言凌厉的眉骨低压着,死命咬着牙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
原是顾珩,一身染血的顾珩,对着宋浅言虚弱地笑了笑,沾血的唇角微动,声线嘶鸣地和他说:“你......快走......”
别管我了。
宋浅言心脏狠狠一缩,额角一跳,双眼猛地一睁,挣扎着从纷乱又繁杂的梦境中醒了过来,汗透衣衫,整个人像是落了水,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梦里的腥血和死亡如潮水般褪去,现在依旧月光如水,夜虫微鸣,偶起的长风将窗外的花枝吹得簌簌作响,也吹散一地花影,恍然给人一种花好月圆的错觉,叫人能忘记外头整满地爬着活尸。
宋浅言皱着眉,按了按额角,转眼之间,便落入了一双远山般的眼瞳里。
那双素来装着天下苍生的眸子,此时除了装着天边的月,就是装着眼前的自己,看得宋浅言刚平复下来的心头,又重重一跳。
“宋浅言,你没事吧?”
顾珩被宋浅言睡梦中的动静吵醒了,半支起身子,皱着眉问道。
——是顾珩,是完好无损,鲜活生动的顾珩。
庞大而又难以自抑的感情瞬地席卷了宋浅言的神智,再也忍不住那般,宋浅言伸出手,将尚且惊愕的顾珩,紧紧地揽入怀里。
被骤然拥进怀里的顾珩被惊得一时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睁大了一双眼睛,放轻了呼吸。
一向和朝廷对着干,看起来温和谦逊,实则骨子里藏着的都是和宋浅言一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意气的顾珩,此刻罕见地慌了神。
被宋浅言紧紧揽住的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鸦羽般的眼睫剧烈地颤动着,看着像无助的蝶。
月色如水,夜里安静极了,安静到他都恍然觉得,宋浅言会听到他剧烈跳动的心声。
慌乱的神识,剧烈的心跳,骤升的温度,桩桩件件,都在掷地有声地提醒着他,他是有多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从少时,到诀别,到现在,从来未曾改变,以至振聋发聩。
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立场、对错、生死,都在冷肃地告诉他,不能说,不可说,道不得,亦道不明,就像剑鞘,死死地将磅礴的剑意,收拢在里,不见丝毫逃逸。
漫长的沉寂之后,顾珩挑挑拣拣,终于还是将往日面对宋浅言的那张面具带上,几不可见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睫一动,再抬眼时,便又是往日那副话里带着刺的模样。
顾珩就着宋浅言埋首在他肩上的动作,轻笑着说道:“怎地,奕仁司司主莫不是真的怕鬼,做了噩梦都要哭上一遭?”
埋首在他脖颈间的宋浅言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听见他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声:“嗯。”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顾珩浑身染血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和宋浅言回忆里一些模糊的样子恍然重叠在一起,叫他竟一瞬间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只是名为“后怕”的情绪,真实得令人心惊,让宋浅言下意识地又将顾珩抱紧了些。
“......喂,宋浅言,演戏适可而止啊。”
大约是被宋浅言抱得有些疼了,顾珩“嘶”了一声,皱着眉无言以对地出声。
“阿珩,你这么说我演戏我就不开心了。”
原本埋首在顾珩脖颈间的宋浅言稍稍偏过头,就着靠在顾珩肩上的动作,眼瞳极亮地望着他继续说:“你若不信,摸摸我这头汗,我是真怕得紧。”
言毕,还装模作样地对顾珩眨了眨眼。
顾珩:“......”
他们一个垂眸,一个抬眼,都默不作声,似是在赌着什么劲,要从对方似是而非的眼底看出什么,寂静的夜里像拉着一根看不见的弦,绷得极紧,只要一个不察,便会漾出涟漪,泄露出无法宣之于口的欲念。
但宋浅言的眼瞳太亮了,就像漫天灿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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