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长耄耋之年,被太子巍巍颤颤扶上剑,站都站不稳,哎呦呦直叫唤。飞起来没上高度呢,两眼一翻晕过去,让风宿恒措手不及。
洛尘带着的太医正虽年轻,看着底下飞掠的屋舍也两眼发直,腿肚子打颤,像在受刑。
带他们去是救人,不是添麻烦。风宿恒只好和洛尘商量,回到地面,趁太医正落地后拍胸脯庆幸之际,说声得罪,施法把人弄晕,给两人套上法球后才和洛尘御剑重新上天。
洛尘没了可带之人反而清净,两人直接御剑拉上百丈高空,往千林镇去。
洛尘问:“怎么不带山遥?”
风宿恒:“留他办点事。”
洛尘频频往风宿恒和他牵着的法球看去,终是道:“法球挺耗法力,撑得住吗?”
“无妨。”
洛尘:“上次看你用法球我就想问,这法术也是你自创?”
风宿恒:“以前总在逃命,久而久之琢磨出来,纯粹为了自保。”
洛尘惊诧:“遇到何事需要逃命?”
“说来话长。”
洛尘发觉整整四年,他这个皇弟似乎经历很多,又很少主动提及。即便言谈间说起,也总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但那些只言片语中漏出的讯息,又总让他浮想联翩。
知道大容之外是一个他全然不了解的世界,是一片他囿于皇宫多年、无法想象的天地。
百姓皆道大容皇长子聪慧非常,自小便是皇族标杆。有很长一段时间,谈不上自得,但洛尘对自己也没什么不满意。
当年旁观父子抗争,看着倔强的弟弟在晨阳殿外长跪七日一病不起也要出去,他没有表态站哪边,但到底是无法理解的。
后来人真走了,不知去哪里了,也不知何时回。彼时他已入神宫,有次忍不住问师父,皇弟究竟为何这样做?
得到的是一顿结结实实的鞭子!
抽得狠了,让他从此再不敢问,再不敢想。
大容不设刑罚,但不代表没有训诫。这顿鞭子只为杀一儆百——大容皇室这一代只剩他一个,师父严防死守,生怕前面有个极坏的榜样,他也活泛心思,有样学样。
只有在那些修炼太苦、骨头酸乏到无法入睡的夜晚,他会坐到窗边,抬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月,想一想弟弟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好。也才会任由思绪游移,肖想几年里,漂泊在外的游子可曾后悔当初的任性。
明明是亲弟,但无论人还是心,都和他离得很远。就如打从出生起,他看到的太阳和月亮总隔了波光一样。
庆幸,还是后悔?
搁在心底四年的疑问,在弟弟回来后日益清晰。就像现在,他问他,这法术也是你自创?
问题的背后,藏着无人察觉的惊叹和钦羡。而回答的背后,则盛开着一个复杂而引人遐思的陌生世界。
那个世界或许危险、狂野、变换莫测,但对任何一个未接触过它的年轻人来说,又新奇、活力、让人拥有无限想象的余地。
有雁阵在远处结伴飞过,没有了百年来日光下闪耀的彩虹之光,连鸟都拥有了整片天空。洛尘收回仰望的目光,发觉还是第一次,他和真正的苍穹如此接近。
“你的修为真的只在大道之境?大道之境的修行者,挡得了碧净杀魄池的兽魂一时,不可能抵抗整整五日。”洛尘神色复杂地问。
风宿恒苦笑:“皇兄这么问,是嫌我偷懒,不肯去前线?”
“想哪儿去了。”洛尘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一说到前线,他就想起沈兰珍,一想起沈兰珍,他心里就充满愤怒和疑问。
这还是自护神大殿开坛验亲后,他第一次逮着机会和风宿恒相处。洛尘往法球那边扫一眼,两位太医并无醒转之象,这才问起:“那日在护神大殿,你为何要在炼魂鼎上动手脚?”
风宿恒颇为意外:“我动什么手脚?”
洛尘察言观色:“若非你动的手脚,炼魂鼎怎会判出那般结果?”
风宿恒并不犹豫:“因为那就是事实!”
白云稀薄,雾氛略过,洛尘的眼眸在白蒙蒙的雾氛里异常坚定,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风宿恒耸肩:“有什么不可能?”
“沈部像绝不可能有私生子!锦驰镇上我们玩的风月宝鉴,还记得她抽到什么问题吗?”
“皇兄。”风宿恒讪笑:“风月宝鉴有多不准大家都试过,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还当真了?”
“风月宝鉴没错!”洛尘斩钉截铁:“错的是炼魂鼎!或者说,炼魂鼎也没错,是你在里面做手脚。”
风宿恒望着洛尘严肃的脸,惊讶于他为何能如此纯粹地不疑。
可洛尘也只是看起来平静。
事发以来,他被一腔怒火灼烧,若非出宫不宜,早想找人诘问。
此时他克制着翻涌的情绪,理智地表达不赞同:“那会儿在船上,我让你回宫找父皇指婚,你犹犹豫豫模棱两可。我很不明白,你若想娶就提亲,不想娶,就别招惹她。现在来这一出又为的什么?我上次说过,你是男子,不怕别人戳脊梁骨,让她怎么办?顶着未婚生子的污名过一辈子?”
风宿恒:“皇兄,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我搞出来的事?别忘了,最初给她泼脏水的是赖俊青。”
洛尘:“赖俊青心里想什么谁不明白?他咬得再凶,不过一场滴血验亲能解决的事。清者自清,尽管验!”
“验了啊!”风宿恒说:“结果证明一切,你为何非说结果是假的呢?”
洛尘转眼盯着风宿恒,好像只要他点一下头,他就会祭出法武悬河,照那张俊脸抽过去:“当初…你强迫的她?”
风宿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洛尘问的什么,忙道:“怎么可能!”
洛尘:“不是你强迫,沈部像断不会做出这种悖德事,炼魂鼎的结果必定为假。”
风宿恒好气又好笑,不豫地望向天际,片刻道:“你宁愿猜亲弟行事下三滥,也不愿误解和你没半点关系的沈兰珍?你在我面前斩钉截铁表达对她的信任,是否有点……”
他斟酌,最终选了个相对客气的词:“……过界?”
洛尘和沈兰珍相识远早于他,在那些没他参与的日子里,这两人到底怎生交情,能让洛尘这样一个清心寡欲之人,对她如此坚定不移?
风宿恒沉声道:“皇兄有多了解,才敢为她断言?”
洛尘一闷。
他知道要避嫌,今日他的确说过界。若他皇弟心胸狭隘,这番话就是给沈兰珍埋雷。
但洛尘没有退缩,因为他坦荡。
他知道自己弟弟也知他坦荡。
坦荡到底,嫌隙就没有生长的土壤。
所以洛尘道:“谈不上多了解,但我会看人。你要她,堂堂正正娶,何必借赖俊青撒泼,在众人面前编一段让她难堪的往事?好,如今你们绑在一起了,绕这么大弯,弄得如此狼狈,最终结果和你直接去提亲不是一样的?所以我想不明白,这么做,你图什么呢?
图什么?
风宿恒郁闷地想大吼,我什么都不图!我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行吗?我做过的蠢事这个排第二,就没别的排第一!可以了吗?
天地可鉴,他的初衷,不过不想让那女人受委屈!
风宿恒终是稳住情绪道:“皇兄认定我动手脚,我倒想问问,什么情况下炼魂鼎会出错,把非亲非故的人判成血亲?”
“没这种可能!”洛尘再次斩钉截铁回答:“炼魂鼎判什么便是什么,所以肯定不是炼魂鼎出问题。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你用了某种师父和我都没看出来的障眼法。”
“为何连你和大神官都看不出来?因为我压根没用障眼法!”风宿恒无奈道:“况且,我们为何要一本正经讨论这个问题?结果已然如此,过程还重要吗?”
况且再过几日,结果都不重要了!
高空疾风劲吹,修炼之人并不畏寒,但风吹发丝拂在面上有些痒,洛尘抬手将其拨下,再不言语。
风宿恒见他抬手时衣袖落下,露出腕上缠绕的纱布,一路到小臂,不由多瞧两眼。
不止一次见洛尘身上带伤,而宫内确实没什么瞒得了风宿恒——洛尘乃大神官爱徒,未来的神宫之主,但大神官罚他,好像从不手软。
洛尘静默良久才道:“这事我不会提了,就最后一句。”
“什么?”
“别辜负。”洛尘缓缓道:“她吃的苦够多了。”
风宿恒发自内心不想听洛尘讲沈兰珍,可是闻言,他又忍不住搭腔:“什么苦?”
洛尘奇道:“你回来,她都没跟你说过吗?”
风宿恒呵一声:“她恼我还来不及,哪里会说这些?总要两个多时辰才到千林镇,皇兄说说吧。”
洛尘越看身边人越不是个东西。
风宿恒瞧他眼神,差点也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软言道:“无论过去如何,今后再不会了。我只恨这些年负她太多,总想为她做点事。唉,皇兄……我的悔恨你不明白。”
洛尘没好气地叹气,这才启口:“那几年,因着是司军之女,她在宫里的日子明面上还过得去,其实颇为艰难。听说她刚进宫那会儿,那些被分配到萤蕊宫的常侍很不快,暗地里不把她当主子对待,做事都不上心。”
“她整日闷在房里没个说话的人,偶尔遇到常部像,总喜欢在言语上挤兑她,被母后申斥也没多少收敛,不过背地里把气都撒到沈兰珍头上。”
“直到前年冬天,她被常璐失手推进湖里,救上来时冻得只剩半条命。母后因着这事细细查问,才知她这几年怎么过的。母后把萤蕊宫的下人撤换一批,把蓝心赐给她贴身伺候,情况才好转些。但因着那几年的境遇,她小小年纪无依无靠,终是养成谨小慎微、绝不行差踏错的性子。”
父亲是九卿末席,世人眼中的笑柄,双亲又去得早,没有母家势力撑腰的小姑娘独自在宫里讨生活,身边又没个贴心人,什么委屈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风宿恒想象沈兰珍几年遭遇,升起一股怒意:“再怎么说,她也是九部像身份进的宫,受了委屈,为何不找母后做主?”
“母后……”洛尘道:“自从你离开大容,父皇和母后就生了嫌隙。父皇经常责怪母后,说你离经叛道是受她影响。他们吵架次数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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