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禾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小脸红扑扑的采萍。
梳妆台上的铜镜倒映出女人清丽动人的侧影，濡湿的发尾贴在轻巧的衣裙，沾湿了单薄的领口，印出纤长脖颈下锁骨的轮廓。
在夏日的明媚下像极了沁人心脾的菡萏仙子。
采萍每次心情急躁的时候看到自家主子的脸都会不由自主的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忍不住露出愤懑的神色。
“我本来想去问问菱香哪里不舒服好去给她拿对症的药，结果我到她的房间发现根本没人！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到处找她，还是桂香殿的浅水告诉我，她瞧见菱香往殿中省去了。”
假装称病，又悄悄自己跑回殿中省。
显而易见，菱香不满临水轩的差事。
与此同时，小盒子也来通传，“是桂香殿的芳宝林，说是做了新的薄荷香囊，想来问小主讨个绣样。”
霁禾扶额，真是事情都堆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罢了，你先帮我去请殿中省的金内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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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香今晨起来就感觉心口发慌，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的焦躁不安。
她早就计划好了等苏贵人带着临水殿仅剩的两个人去凤梧宫请安后她就找机会去殿中省求人。
哪怕已经被录名上册，可菱香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她只在临水殿呆了一天，说不定还能重回之前的白身呢？
她性子开朗活泼出手也大方，在殿中省的人缘很不错，这次她要找的就是唯一能帮她一把的金嬷嬷。
旁人只知金嬷嬷为人认真负责，她管的绣房从没出过岔子，但菱香曾机缘巧合下得知了她背后的秘密。
她早年曾伺候过先帝时的许嫔——也就是当今陛下真正的生母。
有了这一层隐秘的关系，哪怕是殿中省掌事太监曾良才在她面前也得客客气气规规矩矩。
“嬷嬷，你帮帮我吧！”
菱香跪在湿漉漉的黑砖地上，单薄瘦削的膝盖重重磕在上面，只是一会儿浑浊的泥水就将她的裙子沾了两个圆圆的脏印子。
“我不想呆在一个小小的贵人身边！她还得罪了贵妃娘娘以后恐怕都没几日好活了！”菱香越想越伤心，她想到自己进宫来这么多年的努力，不禁潸然泪下，“主子都过不好，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更活不成个人样了……”
“我冬日里帮御膳房的小太监提菜，春日帮手头活计多的绣房裁衣……我得了月例银子就给他们买点心，我这么努力，不就……不就是为了能出人头地嘛！？呜呜呜，我答应了我娘的，我要让她和妹妹扬眉吐气，呜呜呜……”
菱香不甘心，也不想认命。
哪怕是撞了南墙她也想为自己试试。
一向宽和仁慈的金嬷嬷却宛如泥塘边无论她怎么哭求都没反应的泥菩萨，对她的眼泪和哭诉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满目悲悯地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也不能帮你。”
菱香愣住了。
为什么不能？明明只需要她的一句话……
金嬷嬷曾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夸她‘赤子之心’、‘有一腔孤勇’，几次她得罪了别的大宫人都默不作声地替她拦住了对方的暗算。
在菱香心里，她其实是将金嬷嬷视为干娘，甚至想过以后为她养老。
可她没想到，这次居然碰壁了！
为什么呢？金嬷嬷不喜欢她了吗……
很快，在她呆愣地想明白这件事之前，额角满是汗的金果听了消息匆匆赶来了。
金果神色阴狠，重重地在她后脑上扇了一巴掌——
这个位置打人最痛，还不影响她的脸，任谁敲了也看不出挨打的痕迹，跪在地上的菱香措不及防也不敢躲被打地重重摔在地上，眼前天旋地转差点就晕了过去。
“金……金大监……”
菱香脸色发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满脑子都是完了……怎么会这么快被总管知道，她明明和一路进来的碰见的那些宫人都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告诉别人的呀……
“嬷嬷何必和这等自己找死的不忠不义之仆多言！来人！直接拉去永巷打死算了！”金果看着这个贼胆包天的宫女气得跳脚，恨不得回到两天前直接打死她算了。
本来就把临水殿的那位新进宠妃得罪得不轻，结果送去的奴婢第二天就跑回来了？！这是拉着他们师徒一起找死不成？
菱香脸色惨白，她刚进宫的时候见过永巷被打死的小宫女，当着掖庭所有宫人的面，那小宫女先是哀叫挣扎，几棍子下去背后臀下就见了血，打着打着血水就顺着暗红色的刑凳渗地满地都是。
小宫女被活活打死时，浑身的血都流干净了皮肤白得和雪人似的，被拖走的时候下身没有骨头似的软绵绵的拖在地上，惨白狰狞的脸上涕泗横流眼珠突出，死得凄惨极了。
菱香打了个寒颤，又怕又悔哭着不停磕头，“大监……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回临水殿当差！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金果沉着脸冷笑了一声，“你当后宫的主子们是你村子里裁布的大娘？说错了就错了，说重来就重来？你想去，人主子还不想要呢。”
金嬷嬷纹丝不动的敦和圆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叹了口气，“金大监，这我也有错。”
若不是她见这小姑娘莽撞可爱，存了几分怜惜之心，帮她摆平了几次旁人的不满斥责，受几回重罚，什么胆子也没了，哪里能干得出这种荒唐事。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金嬷嬷垂下眼问道，菱香懵懵懂懂地打了个哭嗝，战战兢兢，“皇城？……规矩森严的后宫？”
“不……”金嬷嬷温和地抬起她的下巴。
“欻——”
是头顶展翅雏鸟即将飞向绣房晾衣处时被一道突射的弹弓击中，猝然坠落的声音。
“这，是一座巨大的刑场。”
除了至高至上的皇帝，其余人皆站在巨大的刑场中央，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后宫的大大小小的主子们既是手持刑杖的行刑人也是被背后更高位主子鞭笞的对象。
而她们奴婢，则是跪在最中央手无缚鸡之力的至弱者。
“你可知谎言欺瞒主位，按照宫规当受笞刑五十，只要临水殿苏贵人报上内侍省，你的小命——就没了。”
你嫌弃临水殿主子只是个小小的贵人？
今日你就该知道，哪怕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按死你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一股寒意从脚尖一直窜上头顶，明明是初夏，菱香却如坠冰窟，从内到外。
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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