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各样的拉拢手段金嬷嬷见得多了，许多秘密在家世优渥的宫妃眼中形同透明，甚至曾有一位太妃许诺过——
只要她出手相助，她就能帮她寻到多年前失散的家人。
这也是金嬷嬷这么多年来唯一犹豫的一次，但最后，她还是拒绝了。
金嬷嬷低着头恭敬地说了声是，顺从地跟着苏贵人往内殿去了。
和传闻中一样，这位美色过人的苏贵人家底不厚，内殿之中摆设皆是殿中省照例分发的东西，成色只能算一般。
但从窗边案几上素净的白瓷瓶插花——含苞待放的荷花错落有致，又由主人剪了几枝嫩绿的碧叶环衬，既不失荷花的清雅又多了几分质朴可爱。
金嬷嬷会心一笑，这位苏贵人倒是审美不俗，不是个浮躁的。
霁禾进屋后脑子里纷纷乱乱的记忆从她的眼前一一滑过，既有前世在国公府时金嬷嬷耐心教导她宫规时细致又威严的模样，又有之后金嬷嬷悄悄告诉她怎么能在国公府更好的活下去的秘诀的模样。
可以说，霁禾身上所有关于贵族宫廷礼仪和为人处世的道理几乎都是金嬷嬷传授她的。
而金嬷嬷之所以对她如此掏心掏肺，则有关于一则秘密——
霁禾深呼一口气，她太了解金嬷嬷了，她知道，不提前把这个秘密说出口，她必然不可能留下。
“嬷嬷，你可记得阮香茶？”
迎着少女略显忐忑不安的眼眸，金嬷嬷瞳孔一震，那些之前没有联想起来的细节和记忆里那张青涩腼腆的脸重合，这份蓦然震颤在她心底的悸动让她不由得双眼含泪：
“香茶——！你是香茶的……”
霁禾眼含热泪，激动地抓住金嬷嬷的手，“对！我的母亲是阮香茶。”
金嬷嬷在入宫做宫女之前曾和霁禾的生母阮姨娘一同为琴馆女婢，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还曾半夜拜过观音结为异姓姐妹。
只是后来姿色过人的香茶被来访的客人买走，兜兜转转进了济安伯府做了姨娘，而金诗酒则因为姿容平平一直留到了琴馆倒闭，她无家可归就去了进宫采选宫人的小选。
金诗酒此生三大憾事，其一是幼时和亲生父母失散流落琴馆，其二是年少入宫如今年近四十注定此生再也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其三就是和相依相伴的好姐妹香茶流散几十年未见。
对于霁禾是怎么认出她的，霁禾解释道，“姨娘一直惦记着您，多年来每逢有机会就求父亲寻您，几次打听，终于打听到您入了宫。”
说着，霁禾美丽的眼眸中又溢出清亮的泪珠，“我在宫中无依无靠，实在惶恐不安，想着您，便时常寻人问话，正好前两日从金大监那里知晓了您的消息，我终于能安心给母亲带话了。”
金嬷嬷听完果然也淌下泪来，紧紧握着她的手喃喃道，“香茶……香茶竟然还在找我……”
这番话半真半假，阮香茶和金诗酒的感情是真的，阮姨娘心中一直惦记着好姐妹的下落也是真的，只是阮姨娘性子懦弱，光是护住孩子就耗尽了心力，前世也是金嬷嬷见她长相类母，先找到的她。
“好孩子，你进了宫身边又没有得用的人，我自然不能丢下你不管！”金嬷嬷擦了擦泪，认真道，“但嬷嬷得先告诉你，我恐怕不能留在你身边。”
“为什么？”霁禾愣了。
金嬷嬷叹了口气，“这也是一段秘辛，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金嬷嬷顿了下，“当初许贵妃入宫是我安排的。”
这句话宛如一道巨雷，重重砸在霁禾头顶，她头皮发麻。
众人皆知，先帝许嫔身份低微，是先帝南巡时地方献上的商女，哪怕承宠入宫后也一直默默无闻，母家自然得不到恩泽。
贵妃作为许家人，最先陪伴在陛下身边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是陛下封王开府娶妻之后才抬为侍妾，直至入宫前，她一直是个小小的侍妾。
可就是这样一个母家卑弱的侍妾，却在初封时就越过了一众侧妃孺人得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足见陛下爱重。
而金嬷嬷则是最先将贵妃送到陛下身边的人？！
再加上她曾服侍在陛下生母许嫔身边，金嬷嬷身上承载的分量远比她想象的还厚。
霁禾又想到了上一世。
金嬷嬷身为陛下生母身边的旧人，还对贵妃有大恩，却被皇后送出了宫到国公府做个管教礼仪的嬷嬷……这其中必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关节。
金嬷嬷叹了口气，眸光复杂，“陛下登基后，贵妃曾寻人问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去长乐宫养老，我没有答应。”
贵妃当时虽心有不悦，却看在她曾服侍在陛下生母身边的份上没有再为难。
但这只是建立在她谁也没答应的前提下，若是金嬷嬷拒绝了贵妃转头就去了别的宫里，说不定就会被贵妃记恨。
霁禾知道金嬷嬷心中的顾虑，但她只是展颜一笑，笑意如春光般轻盈明媚，少女的眼中盛满信任，撒娇道，“我一入宫连贵妃娘娘的面都没见过就不知为何将贵妃娘娘得罪了，左右已经将贵妃娘娘得罪了，我才不怕！”
“但嬷嬷不能跟着我受苦！”霁禾正色道，“只是知道嬷嬷在宫里霁禾心里就踏实了，等过几日，我求了皇后娘娘送信出去给阿娘，总能找到您的家人。”
“等到您找到了家人，我再去求陛下！念在您曾经服侍在许太嫔娘娘身边的份上，陛下定会允诺您出宫和家人团聚！”
面前的少女乐呵呵的，鼻尖和眼角还带着哭过的红晕，秋水般美丽的眸子里却充满了濡慕和信任。
金嬷嬷心头仿佛流过一弯温泉，连着她的整颗心都温热了起来。
她还是没忍住，破涕为笑，“只要小主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从今往后就跟着您了！”
……
外殿中，金果百无聊赖地等着，一边想着殿中省的杂务，一边思忖着今日该给哪位大人和娘娘送些时令的果子点心联络联络感情。
他还得想想回去该送点什么来给苏贵人赔罪，不如就着人抬张上好的紫檀嵌宝石屏风来吧，他的目光落在外殿那张平平无奇的乌木屏风上。
“金大监，今日麻烦您了，便让小盒子送您一程，奴婢就留在临水殿了。”
“不麻烦，嬷嬷怎……”
金果如梦初醒，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重点不是前面的客套而是后面的那句……
“什么？！”
他捂住嘴，激动抬高的声音又压低下来，表情惊讶地像是有人硬生生放了只癞蛤蟆到他的嘴里，“您要留在临水殿！？”
金嬷嬷一向敦和慈和的脸上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点了点头。
实在是太魔幻了……
怎么什么不可能做成的事儿都让这位苏贵人办成了呢……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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