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下旬,天气渐渐热起来,钟令换下了襕袍,改穿衫子。
时节一暖,人心便也躁动起来,一到了课间小憩,学生们的谈论声都变得没有章法,比鸟雀啁啾还烦人。
崔友诤此时便处在议论的中心,只因他不久就要大婚了。
他性情和善,许多学生闻说此事都吵着要去喝杯喜酒,因他父母如今都身子康健,为他操持得一切,并不需他早早请假归家,他便一直在学宫中留到了婚期前几天。
钟令受他邀请做傧相,倒也很上心,在婚礼前一日穿上了一身镶红襟的襕袍,乌纱上还别了一朵绯红的杜鹃。
其余人不必提早去,只有他们松风社的几个与钟令一并去了。
会娘坐在马车中,看钟令戴花在前头引路,打趣道:“我要是崔郎君,决计不叫他做傧相,真是抢光了风头。”
薛度得意一笑,“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这就是他不找我做傧相的原因了。”
会娘听完他这洋洋得意的一番话,只是望着他笑一声,“郎君竟这样想么?”
“自然……怎么,你不这样想?”
会娘不语,掀开车帘去看外间春风,可叫薛度怄了气,忽听她诧异的声音响起:“郑三郎要出远门?”
他赶紧去看,果然见到在郑府门前有一行队伍,正在从府中向外搬东西。
他忖道:“难怪关遥说他晚到一步,原来是郑三要远行了,他那腿已经养好了?”
有着相同疑问的还有骑在马上的钟令,此时他们一行已经来到了郑府门前,本着同窗之情,多少也要问候几声。
她与薛度都步行过去,在门口忙活的宋管事见到他们便带上喜色,“两位郎君安好。”
钟令拱手道:“我们去往邻镇赴宴,途径贵府,便来问候一声,郑兄可是要远行?”
宋管事笑道:“说来倒巧,京中来信,也是叫郎君回家赴宴的。”
薛度默不作声地转了头,家书中没提到郑家跟公主府有什么需要郑澶回京的大事啊?
钟令心中也有忖度,然而从宋管事这答话就知道他不可能细说,便再度拱拱手,请他转交了几句“一路平安”之类的话便再度赶路去了。
岑师任与燕子回早就等得不耐烦,急躁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身下坐骑,两人驭马不精,还是多亏了飞飞压制才叫他们不至于在马上失态,钟令一上马他们就赶紧催促赶路,却因在闹市中,不能纵马,便一左一右跟在她两侧慢悠悠地前进。
郑澶送关遥出来时正看到他们离开,他腿伤已痊愈了八成,已能下地行走。
关遥本想叫住他们,却离得远了,不由嘴欠道:“好小子,崔兄大婚,他倒展了风采,还别了红花。”
郑澶也看过去,认得最前面那个背影,还真如关遥所说,戴了红花。
宋管家转达了钟令与薛度的祝福,他却笑得有些歉疚,“还欠着他这么大的人情,他有心来送我,我却没有与他好生告别。”
“啊?”关遥瞪大了眼,“是我专门来送你了!”
“我知道,你也有心了。”
“什么叫我也有心了,我比他们有心多了,本来都一块儿去喝喜酒的,为了送你我都搁下了。”
……
“你有心了。”崔友诤从钟令手中接过明显洗刷过毛发、毛皮光滑的飞飞,由衷道。
崔父犹有些不放心,恐马儿高壮不好驾驭,担心在婚礼上丢了丑。
“您老放心,我亲自牵马,保准友诤兄全程身姿英武。”
崔父一听更是惶恐,观她仪态打扮便当她也是富贵出身,道:“牵马赶车非为雅事,郎君莫要玩笑了。”
钟令从崔父的言行也看得出来是读过书的,笑道:“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朋友之间,不必处处拘于身份礼节,崔兄今日是新郎官,挂帅上前,我做牵马先锋,有何不可?”
崔家众人听得她这一番慷慨之言,莫不感动,一时间更是热情招待,要将她奉为上宾。
次日便是亲迎,乡间的婚仪虽然简单,也不曾少了礼节。
婚礼,以其阳往而阴来,在太阳升起之前须得将新娘迎进门来,故而钟令几人不过囫囵在一间屋子里靠着倚着打会儿盹便出门迎亲去了。
新娘子住得不远,一路都是乡道,倒还平坦顺利。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终于来到了新娘子家中。
蓬门草院中也披挂着几点红绿,不必进门,几担绑了红布的嫁妆便越过稀疏的竹篱映入迎亲众人的眼中,与这些冷清相对的是,院内院外都站满了人,个个喜气洋洋,看起来煞是热闹。
薛度看到这情形,显然呆愣了,他没想到崔友诤这岳家竟如此贫寒,不说比那些富绅之家,便连钟令家那院子都还不如。
他以为以崔友诤的才学,至少会娶个乡绅富户家的女儿。
“念诗念诗!”门内有人喊道。
他这才惊神回念,望着欢欢喜喜往那竹门上挤过去的几位同窗,忙摒弃杂念过去帮忙。
钟令与岑师任都挡在崔友诤左右,护着他念催妆诗,好叫他衣衫整齐,不至于衣冠潦草。
几首催妆诗念完,院内仍不放松,他们又不敢用力推门,便好声哀求起来。
燕子回见状便拉着薛度往墙边去,薛度以为他要翻越篱笆,还觉得这样失礼,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饴糖果子来,“女方的人太多了,都堵在门口,我看那里面小孩子多,这些小鬼最爱凑热闹,定是他们堵门的力气用得大,咱们从后面撒几把糖,把小孩引过来。”
薛度没想到他还能想出这主意,当即应从,两人蹑手蹑脚地往院栏边上跑,一边向院内撒糖一边喊,“糖来了糖来了,还快捡糖吃,”
这招数很是用对了地方,不仅是小孩子,诸多姑嫂也一并跑过来,一下子便冲散了堵门的人群,钟令一马当先踏进去,护着崔友诤进了门。
燕子回与薛度便迅速跑回来,将没撒完的糖送给堵门的姑嫂们,请她们不要为了自己耍花招而生气。
先时吵嚷拥挤,女方都还看不清人,如今院子里站了一排的俊俏郎君,都不免看花了眼,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只是吃糖时拿着他们几个说了几句荤话,说什么这时候耍花招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往后在屋里别耍花招,可招架不住……
闹得除了钟令之外的郎君们都面红耳赤,岑师任更甚,红着脸不停往钟令身后躲。
按照沧州的婚俗,迎请的队伍是要在女方家中喝早茶的,于是姑嫂们在崔友诤进门拜见丈人丈母都端着茶碗上来喂郎君们喝茶,薛度三人都羞窘得想逃,却见钟令如鱼得水,在姑嫂们中间堪称左右逢源,这个喂她喝茶,那个为她擦嘴。
三人都大惊失色,好个花花公子!
钟令如此,却并非因为她是女子,所以毫不顾忌。
她在乡间遇到过很多言语粗鄙的妇人,却并不鄙视。
在当今的规训中,樵夫的女儿与皇帝的女儿一样,都被训导要相夫教子。可是温驯不好讨生活,一个粗鄙的妇人,自有她粗鄙的理由。
何况是眼前这些妇人,她们在平日,大抵都是谨小卑微的,只有在拦门教训求亲的新女婿时,才能放肆一把,钟令不介意哄她们高兴,甚至她还出主意,叫身边的一位妇人去摸他们的脸蛋,“那三个都不是咱们信阳人,不知道习俗,嫂嫂抹上锅灰,给他们擦个花子去。”
说罢她又告诫同窗,“大大方方的,这都是我们沧州的习俗,脸上抹得越黑越是有福气。”
于是在崔友诤携新妇出门时,看到的便是三个同窗面上黑的黑,白的白,几个妇人拧了帕子在给他们擦脸。
钟令在一边忍笑,看到新人出门来忙招呼着起花轿,急得没擦干净脸的三人手忙脚乱,险些误了出门的时辰。
岑师任抱怨钟令害他们失了仪态,再有障车的过来,他们还怎么去挡,钟令笑道:“在乡下没这么多不长眼的,都是乡里乡亲的,饮的一脉水,这家的地挨着那家的地,不会在乡邻的婚事上胡闹的。”
三人这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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