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不说话,我便以为他生气了,谁知他竟突然抓起一小撮面粉迅速朝我砸来!
我当即与他闹成一团,可终究敌不过被他擒了住,两只手腕被他单手紧紧攥住抵在他胸前……
“傅恒。”我唤了一声,盯着他被面粉沾白的头发怔然问道,“你说这算不算是,闲话到白头?”
傅恒神情动容,两片薄唇微微翕动而未言一字。
花雕酒在此刻起了作用,我顿觉困意汹涌,脑袋一沉砸在傅恒胸口,再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
翌日醒时,我尚未睁眼便感觉骨头架子酸疼得很,尝试扭动脖子发现根本动弹不得,睁眼一看,身上趴着一个男人,怪不得——
“啊?!”
我猛然惊醒同时拼尽全力屈膝!侧身!蹬腿!
就这样,我把傅恒从床上踹到了地上。
桃钏听见动静忙闯进来,却在见到眼前一幕后霎时红了脸,转过身子捂住双眼局促地嘟哝:“少爷,少夫人……这……”
“出去。”
傅恒揉着腰沉声命令。
桃钏落荒而逃,临了不忘把门关好。
我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审视傅恒,他貌似有些不自在,在地上坐了片刻才起身。
我本想问昨夜是怎么回事,但嗓子像被毒哑了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胡思乱想之时,傅恒已穿好衣裳,轻咳一声,尽力表现自然地说:“夫妻之间,本该如此。”
“嗯?”
我一声疑嘤,刚张开嘴想要问话,只见傅恒已抓着外衫出了屋门。
再见面便是晚饭时分。
傅恒换了一身新衣裳,显得气色上佳精神十足。可我打量着他的衣料子总觉得眼熟,低头一瞧,竟与我身上这件料子一模一样!可我当时只从冯氏布店买了够自己裁衣的布匹,没多余的给傅恒啊……
“看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
我收回目光低头吃饭。其间,傅恒与我闲聊,我一概敷衍应承,心说:不是你当初坚持食不言、寝不语的时候了?
直到他开口,“昨晚……”
我急急打断:“昨晚我喝多了,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你……”
“我也醉了。”傅恒淡淡地说。
我揣度他的意思,什么叫也醉了?我今日检查过从王记酒铺买回来的酒,还问了桃钏,那酒十之八九都是我自己喝的,傅恒酒量不差,剩下的十之一二对他来说根本醉不了人。
莫非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我忍下笑意,听傅恒又道:“但我记得昨夜你说了许多的话。”
“打住!”
我并不想知道自己在……在那种情况下会是怎样的口无遮拦。
傅恒却无住嘴之意,仍说:“你昨夜说你很喜欢我,而且说了不止一遍。”
“呵呵,这是废话呀,不然我为何要嫁给你?”
我并不当回事。却不料,傅恒像很满意什么似的,顾自点了点头,虽不再言语,但他一味地给我夹菜,几道菜式被他各夹了两遍,将我的碗里摞得老高。
如此奇怪之举不止一桩。
有一回我闲极无聊,上街买了几幅空白的扇面拿回来自己涂涂画画,随后便丢在一旁不再理会了。过了几日,桃钏又把那几幅扇面递到我面前,我仔细一瞧,上面不知何时多了题跋,皆为傅恒亲笔,且净是些酸文假醋之言,不足为外人道也。
……
我隐约猜出傅恒行事诡异背后的原因,但,火候稍欠,尚不值深究。
【1753年9月】
入秋后我时常困乏,傅恒似有所察,叫府医过来为我诊脉,结果如他所料诊出了喜脉。
当时他勾唇低喃:“果然。”
我立刻丢去枕头:“果什么然你!合着不是你怀!”
傅恒接住枕头,悻悻闭嘴。
我算了算,肚子里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福康安——撕了师傅的书、砸了五阿哥的砚台、折了六阿哥的扇子、藏了谙达的鞭子还把伴读当马骑的小祖宗。
我正盘算着等他出生后一定要好好教育,没想到这小家伙倒先给我“上了一课”!怀福灵安、福隆安和澜蕙时都没多大反应,偏到福康安,我害喜得厉害,吃什么都没胃口,脾气也差了许多,尽管已努力克制自己,偶尔还是会因为一点小事气恼。
原以为这样的我肯定又要和傅恒争吵不休没个消停,故见了他便躲。傅恒反而上赶着在我面前晃悠,若说以往是三五日见一次面,如今则是一日见三五次面,且他对我百般包容,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喝坐胎药一事严苛些,旁的事居然从不与我计较。知我心情烦闷,他还主动陪我去茶楼听曲,换着样式买糕点给我,甚至带我去京城的各家馆子里尝鲜……
我同傅恒玩笑,问他是不是被谁附了身,要不要请萨满太太来驱驱邪?
傅恒当即轻手弹我一记脑瓜崩儿,佯嗔道:“再胡说,点心便不给你吃了!我拿去给澜蕙吃。”
我只好赶紧闭嘴。
日子风平浪静,但不会总这样风平浪静。年末,准噶尔汗国爆发瘟疫,加之其内乱纷争不断,乾小四果断决定对其用兵,召集一众大臣商议军机。然诸臣皆不建议出兵,唯傅恒力排众议支持乾小四。
傅恒因此受命为军机大臣,全力谋划用兵事宜并向帝陈述作战部署。帝闻之大喜,下令两月后傅恒率军出征,力主平息准噶尔部叛乱。
当时我的肚子一日日隆起,傅恒十分放心不下,临行前,他接连几晚夜不能寐,不知多少次细细过问待产事宜并妥善安排府中诸事,将管家和下人们都叫来嘱咐了个遍,恨不能每一处细枝末节都亲力亲为去做,生怕有一丝一毫思虑不周之处致我身陷垂危窘境……那阵子,我没见傅恒的眉心舒展过哪怕一次。
【1754】
离京那日寒风瑟瑟,傅恒没让我送他出城,只在府邸前做了道别。
“回去吧,别着了风。”
傅恒满目凝重,叮嘱完又替我系好披风。
我却笑嘻嘻地戳了戳他的眉头,说:“你这眉毛是长在一起了吗?”
傅恒扯动嘴角,面色复杂。我只好又说:“我亲手做的定胜糕放在你的行囊里,你路上饿了记得吃。多年前我做的药膳你便不敢喝,两块糕点,大可放心。”
傅恒苦笑一下。我见状,手握成拳在他眼前挥舞了两下,分外认真道:“傅恒将军!此战必胜!”
傅恒的笑容终于松快了些。他微微颔首,手背轻轻划过我圆滚滚的肚子,然后正视着我扬起唇角应道:“没错,此战必胜。”
时年五月,福康安平安降生,傅恒预备齐全,我没遭什么罪,只是觉得他不在,到底有些遗憾。
他出征以来未寄回一封家书,我虽担心,但知那句“此战必胜”并非鼓舞而是事实,亦可安定几许。
直至乾隆十九年末,捷报才终于传回京城:傅恒师克伊犁,生擒末代大汗达瓦齐,将于班师回朝后在午门向帝献俘。
自此,准噶尔之乱彻底平息。
只是距离傅恒回京尚需时日。乾小四为安抚富察氏,特命人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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