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轩中,一室春暖花开的静谧。
晨间稀薄日光透过窗纸,在外间洒下菱形光斑,一路流淌至妆台边、一双珍珠绣鞋之上。
着青绿衫子的婢女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接过木篦子,低声道:“姑娘,那小琵琶妓来了。”
林若雪任由婢女为她梳理长发,惬意地半阖着眸,随口问道:“谁?应笑么?”
婢女垂头称是,又问:“要不要让人将她拦下?”
“拦她做什么,”
头皮经木篦子按摩一番,酥麻通畅,林若雪心情不错,将长发拢至肩头,揽镜自照起来,婢女在身后为她抹上新制的头油,桂花香气悠悠飘了满屋。
深吸一口清甜的桂花香,铜镜映出美人唇角微扬。
“来者便是客,请她进来。”
*
应笑在院子内稍站了片刻,便有粗使婢女过来,领她上了绛雪轩的小二楼。
迈进门时,身上的月白绢裙随着她的步幅飘动,其上绣的如意云纹光泽宛转,真真有如晴空万里之上徘徊的流云。
衣饰不过拟态,偏偏落在有些人身上,就是有能让它成真的魅力。
这份灵动落在林若雪眼中,立时引得她不易察觉地眯了眯眸子。
她是京都城里风头正盛的花魁,那些公子老爷们为了讨她欢心,什么样的孤品绝品还不都是巴巴地捧来给她,用实打实的锦绣珠玉捧出来一朵金牡丹。
她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打眼一瞧便知应笑身上穿的不过是最寻常的绢布,纹样也是出自技艺平平的绣娘之手。楼中姑娘大多挑拣,但凡稍有积蓄,这种普通成色都不肯上身的,而应笑身上这件甚至都不是新衣,连上头的云纹银丝都有些暗淡了。
若是人靠衣装倒也罢了,可眼前景象显然并非如此,反倒是人将寻常衣裳衬得光华宛转,这算什么道理?
凡品不凡,才是最令人忌惮的。
片刻光景,林若雪声色未动,一双眼却已将踏入房内的应笑打量了一个来回。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不过月余未见,这妮子似乎又长开了些,配上今日这身月白衫裙,出落得越发如一株雪兰般清丽,仅是望之,便叫人生出一种雨后天青似的清新。
初现雏形的美丽便已然如此,若真让这株雪兰长成了……
任凭心思百转千回,林若雪面上却只是端起笑,很是惊喜般,亲自起身来迎她。
“应笑妹妹怎么来了,昨儿夜里才下了雨呢,这一大清早的露重,仔细着了凉……”
应笑由对方引着,踏上屋内柔软的地毯,目光自牵着她衣袖的素手,缓缓上移。
方才林若雪刚开始打量她时,应笑其实就已察觉到了,她端端正正地站着,没有回避,也是想借这个间隙将对方同记忆中比照一番。
以身姿轻盈、鼓上起舞名动京城的花魁,似乎注定了其定然是身量纤纤、削肩细腰的,连脸容都极其窄俏,约莫只有巴掌大小,无不令人望之生怜;
水眸含情,额头光洁,眉心处描着时兴的花钿,以金箔作饰,状似梅花,随美人顾盼神飞间粲然绽放;
双唇轻启,不点而红,无论什么话从她口中吐出都会显得无比柔和动听,更兼今日晨起点了些朱红口脂,随她说话时闪着花蜜一般,晶莹润泽。
若将她二者放在一处作比,应笑自然是清丽淡雅,秀润天成,但终究限于年纪尚轻,还只是枝头嫩生生的一枚豆蔻。
反观林若雪,比她稍长几岁,如今已近双十年华,更是红气养人,举手投足间俱是女子的婀娜多情,当之无愧称得上一句艳冠群芳。
应笑心平气和地承认,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而眼下这位美人正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边同她絮絮,边拉着她在湘竹小榻上坐了,语气如沐春风般温和。
“瞧你身上凉的,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婢女低眉顺眼地上前向杯中添茶,茶汤激起白雾,清香氤氲,细嗅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板栗香。
注意到应笑鼻尖翕动,林若雪随即半真半假地嗔笑道:
“瞧我这记性,这等上好的信阳毛尖,我竟忘了是哪位郎君所赠,来日回礼可是要麻烦了。”
边说着边将茶杯向她面前推了推,又兰指轻点,使唤起婢女:
“妹妹若是喜欢,回去时让她们给你包上些带着。”
无数双眼睛目睹她进了绛雪轩,林若雪是个聪明人,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往茶里动手脚,给自己找有嘴说不清的麻烦。
应笑垂眸,望进翠绿茶汤中沉浮的细长茶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入喉,暖过七肺六腑。
见她喝完茶,唇边似有莹亮,林若雪还贴心地给她递来帕子,单观对方举止,无不透着熨帖。
应笑接过帕子却没动,只是细细望着林若雪的神情,而后轻轻叹出一口凉气。
——想来也是用这副和善的面具骗过了原身。
掩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应笑面上忽而也扬起恬淡的笑,前半句顺着她“姐姐妹妹”的戏码,后半句却直截了当地开门见山。
“若雪姐姐,我来赎回我的琴。”
她一把轻轻柔柔的好嗓音,态度也无可挑剔,林若雪面上的笑却忽地僵了一瞬。
应笑恍若未觉,只低头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放在竹榻中央的小方桌上,“铛”地一声响。
“我上月十五借了姐姐二十两银子,约定一月为期,如今提前半月来赎,息钱也算在里头了,共二十五两,多出来的就当请姐姐喝茶了。”
林若雪美目微移,落在那只绣了芙蕖的荷包之上。看得出那荷包已经很旧了,颜色也由原本的深碧褪成了天青色,正是应笑平日里挂在身上那只。
这楼里谁人不知,应笑最不得妈妈欢心,月钱总被克扣不说,日子过得也最是窘迫,凭她自己定是不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的,想来是去寻了她那个叫泽兰的小姐妹,勉强凑出来的。
林若雪拾起荷包,信手拨弄了几下其中白花花的银两,忽然摇了摇头,略含遗憾似的笑了:“妹妹怕是算错了,不是二十五两。”
她这话一出,应笑顿觉不妙,只轻轻蹙起眉,等着她的下文。
林若雪不急不忙,唤婢女取出一个匣子,从中拎出一张宣纸,在应笑面前抖开了,一字一句念给她听。
“当日说好的是,借二十两,还四十两。”
应笑眼神极好,不用她念也能看清这张借条似的东西,上头的确是这么写的,甚至在右下处还落了她的大名。
应笑望着角落里极为娟秀的“应笑”二字,额角隐隐作痛。
高达一倍利息,这种高利贷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