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娄喊耿艾吃饭。耿艾从阳台折回来,在餐桌上坐下。他做了两碗面,看来他也没吃晚饭。他一直在房间里待着,也许在睡觉,也许没有。耿艾很难细想下去,她带着歉意看向他。
“没关系。”曹娄第二次说。
好吧,耿艾动筷,曹娄也跟着动筷。他吃得比耿艾快很多,会耐心地等待耿艾吃完,然后把两人的碗筷一起洗了。耿艾咬断面条,看到他一只手发消息,另一只手在桌上的烟盒摩挲。
“你要抽烟可以去阳台。”
曹娄下意识地:“不用。”
耿艾问:“你在给我小姨发消息么?”
她语气很不好。于是曹娄放下手机。
“小姨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耿艾顿了顿,神色一变,委屈又埋怨地诘问。
“为什么和我小姨告状啊?”
曹娄的视线在粗糙的指腹和烟盒之间,反复扫过,总之就是不看耿艾。他说:“安姐是你的监护人,她前几天打电话过来问,我就把你的现状告诉她了,而且你都已经考上大学了。”
“你的意思是赶我走么?”
耿艾把筷子啪的一撂。
“我从没那么想。”曹娄永远是这样,耿艾耍什么脾气他都逆来顺受,“你只是去北京上大学而已,又不是不回来。逢年过节你可以回来,我一直都在合城,你回来和我说一声就好。”
“那我要是不想去北京呢?”
“那我会如实告诉你小姨。”
“曹娄!!”耿艾拍案而起。
“耿艾。”曹娄也站了起来,不过是缓慢的、坚定的,“去年你突然辍学,我没有和安姐说,我也不敢和安姐说。我必须照顾好你,安姐人在国外,她照顾不过来你,所以才让我……”
“你又是怎么照顾的我?”
耿艾伶牙俐齿的反驳。
下一秒,看到曹娄青红交加的脸色。
男人皮肤黝黑,眉宇深邃,浓墨的眉横亘两撇,紧蹙,凌厉而厚重。曹娄常年在外做工,跟师傅修机电,免不了大太阳底下暴晒。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天然不加修饰的野性。
和疲惫。
这才是让耿艾止住话的原因。
曹娄:“可能我也照顾不好你。”
耿艾咬住唇不说话。
半晌她才说:“你是觉得我这一年没做什么正事?还是觉得我不该和他们搅合不清楚?我又没有错,是他们先来招惹的我。你也听完了,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我把他们甩得团团转呢。”
曹娄摁住眉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还是在怪我?”
“……我没有怪你。”
“曹娄!!”耿艾第二次喊他名字。
这次远比第一次更愤怒、更失控。
“我真的没有。”
曹娄抬起头来,灯光重临了他的脸。轮廓太重,像未完工的雕塑。现在他二十三,但给人长辈的即视感。他也一直担任这种角色,只是他不愿对耿艾施压,摆出那幅高高在上的架子。
就像现在,他也耐心解释:“我有时候去外地做工,也不能及时陪在你身边,你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我没有阻拦过你,更不会觉得问题出在你身上。只是你也不能总是在这里。”
“我就在这儿怎么了?”耿艾不服气。
“你父母都在国外,你要有出息。”
“什么叫有出息?”耿艾双手攥拳,“他们有出息啊,一年到头不来看我,那样叫有出息吗?我觉得你还比他们有出息呢!起码管我饭吃,管我学业,你还力气很大呢,能做工能做……”
“耿艾。”曹娄制止她的失言。
他摇着头说,“我没有出息。”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从烟盒里捏出一根,夹在指尖,却没有点燃,“这里不是你应该长久待下去的地方。你和我不一样,你有能力,你小姨帮你在北京安排好了,你直接去就好。”
“我确实和你不一样。”耿艾浑身都在抖,眼眶红得狰狞,“谁要和你一样?每天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累死累活的?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也知道别人给我恩惠,我就老老实实地收下。”
“……我欠你。”
“你不欠我!!”
“不欠你,我也欠你小姨。”
“那你直接跟我小姨好去!”
曹娄走向她,伸出手拍在她的后背上,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安慰她。
“不要生气。为了我这种人不值得。”
耿艾无话可说,牙关咬得很近,下颚角那一块绷成深灰色,像一块小小的、默哀的墓地。曹娄又不会说反话,他这么说代表心里真的这么想。
有时候,耿艾真的恨死他的自卑了。
“那我就走。”她抬起下巴,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小姨跟我说了,北京的那个叔叔很有钱,还会安排我的学业。人家也愿意管我,催了好几次让我过去,人家可比你对我上心多了。”
“嗯。那你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我不!我一去北京,要把他家砸烂!砸碎!我要到处惹祸,把他的钱全部都花光!我还要把他狠狠的打一顿!他受不了肯定就放我回来了!”耿艾咬牙切齿,“回来后我就一直缠着你!”
“不要一直缠着我。”
“我就要!!就要!”
一时僵持不下。
不知过了多久,曹娄再度朝她伸出手,耿艾丝毫不畏惧地瞪着他。却没想到,他只是在她的额发上揉了揉,用以前小时候哄她的语气,像一支柔顺的安眠曲,“你累了,早点睡吧。”
耿艾像哑了火的炮仗。
曹娄眼睁睁看着耿艾回房,看着她的背影,看她的身体。没有被衣料遮住的部分,肤色白皙;被遮住的部分有隐隐曲线,光透过,或凹陷或略鼓。
他是见证这些曲线越来越分明的人。
喉结无频率的滚了滚,他仓促地别过身,溃逃到方寸大小的阳台。这窄窄的几平米给他安全感,点燃了手里的烟,他得救般深吸了一口。在家里,他的压力更大,要对抗更重的欲念。
他打开手机,翻看着医疗账单。
刷到最底,那个数额大得惊人。
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是雪崩时逃亡的人。安姐垫付了他父亲的医药费,他的邻居。耿艾则是寄养在他家的妹妹。曹娄数不清自己欠下多少。
没人给他涨利,他却偿还不起。
这债像风霜压在肩上,好多年。那时他才十七岁,辍了学在父亲朋友手下学技术。机械市场就是一小片园区,地上总是沾满湿漉漉的机油,没有干的时候。烟尘大,比抽烟还不好受。
曹娄静静地吸完烟。他没有烟瘾,只是为了少弄出点声响,等耿艾睡下。
这样他好去洗澡。
出租屋太小了,几道不透风的空墙,一点点噪音都会被放大。隔壁以前是耿艾和她小姨在住,现在没人来租。
明光路,淮浦街,一眼望不到头的机电小门店,然后是这些穷人的小区。
窝在沟水流窜的逼仄旧巷。
抬头看不到一片完整的天。
一想到耿艾在这种地方生活。
曹娄深呼吸,转身去卫生间。
洗去一身难闻的机油味,他轻手轻脚进了房间。他很确信自己没有进错,这是他的房间。但后背刚贴上床就被人压住了。这个人用被子把他罩住,原本就昏暗的视线,愈发难以探明。
曹娄的眼睛不好,他也接焊接的活儿,戴了护目镜也很伤眼睛。黑暗中他无法辨别是谁,但灵敏的嗅觉告诉他,是耿艾。耿艾跨坐在他身上,肩上顶着柔软的被子,身下抵着它。
她不说话,没有破坏掉这份黑夜中的静谧。空调冷气不停下坠,能听到外机呜呜地响。耿艾不擅长打破沉默。
她擅长强吻他。
耿艾吮住他的唇,有些干燥,缺乏水分。尽管他一天喝很多水。用舌头一点点濡湿,像填补一片干涸的枯地,只有对待喜欢的人才这么温柔。耿艾很爱他,不停地去舔他,手伸到短袖下,摁住他颤抖而紧绷的胸肌,挪着腰,前后左右,以此挑逗他的性愉。
曹娄不动,像一支钉死在靶心的箭,像一块烂在地里的死木,像一切不会回应的物件。任由耿艾如何对待他。
正如一年前她辍学,同时也是刚成年的那天,她抗争地在他身上起伏。
那时两个人因为耿艾辍学而激烈争吵。争吵后的曹娄总是很容易回避,争吵后的耿艾也总是很容易上头。只是那一晚她实在太上头了,大半夜去便利店买套,冲进房间把他揪起来吵,然后亲,最后气得把枕头闷在他脸上做。她不懂,曹娄比她更不懂。
惊慌得要休克。
他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隔着一只潮湿的枕头,沙哑得吓人。耿艾以为她快要把他憋死了,赶紧把枕头松开。
他借着月光看清楚她。
耿艾的两只手撑在他的小腹,一下下的摁压,像给心脏做急救。她的脸在黑夜里看不清楚,很会爱人的眼睛,被窗外的月色映得透亮。两枚盏火,耀眼的星子,曹娄被刺得不敢睁眼。
“曹娄……”她滴着眼泪,“你真讨厌!”
她第一次不叫他哥。那就是第一次。
现在她不说他讨厌了,她干脆就叫他的名字。自从发生了那种关系,哥哥这个昵称仿佛也变成情趣。耿艾在他用力的时候这么喊,在他撤出的时候这么喊,在惹他生气或催他心软的时候也这么喊。就像现在,她把被子掀开,这动作让一侧吊带从肩头滑落。
“哥哥。”她垂着眸,“为什么?”
曹娄以手背盖住眉骨,叹息。
“今天已经很晚了。”
“但我想帮你一次。”
耿艾用指尖在他小腹上跳舞,一连串又一连串的酥痒。男人触电的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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