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一寸见方的天地,人头攒动,四方来人呼呵声不断,情绪高昂。
无数慕名而来的游人一同挤到祭台前,努力踮起脚,抬起头,争着向前。周盈和十八学士来得晚些,只好站在祭台的最外圈。
祭台早已经布置完毕,由四只两人环抱的柱子支撑着。柱子穿过祭台台面后,还高出一丈多。于是就在柱子的顶端凿了孔,绑上麻绳,如此一来,一个柱子刚好可以挂上六七个灯笼。
但不知何故,这些灯笼都还未点亮。
祭台下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充斥众人喧闹声音。
村民们早领了自家的孩子站在街道的两侧。这时,他们正拿着极长的竹竿,在路的两边挂上灯笼。六盏灯为一组,用绳子束在一起,围成一个圈。这样火光就聚在一起了。放眼望去,在千万盏明灯装点下,整个街道,一时间黑夜如昼。
在点灯一刻,祭台下等待众人似乎也被热烈的火光触动,逐渐移出祭台,走到了大街上。
村民手脚麻利,等外来的游人反应过来时,已经上了灯,收了长竿子,退到了长街边上。
下一刻,在一片喧闹的人声中,正对祭台的长街一头,一个戴着翎羽面具的女子翩然而至,长袖翠衣,迈着轻盈的步子,自路上边跳边唱,回首顾盼着,从村口一路跳到了人群前。
看到那个女子时,原本嬉闹的众人才知道神典已经开始了,便自觉从中间缓缓分开,让出一条阔道。
周盈只瞧了几眼,心中诧异。
女子步法飘渺无踪,倏忽无定,却又颇为俊捷,绝非寻常村中祭司。
跳到祭台前,她便绕圈轻旋,翠色的衣衫翻袂,手上的羽扇前后摆动,做出引路的姿态。众人不明所以,议论的声音却伴随着女子渐近的身影渐渐平息了。
寂寂暗夜,只听见年轻女子一声清吟。
吟声空灵,有曲无词,仅以腔调分节。
周盈心道,这必定是迎神曲了。
腔调每每一转,街道上的灯灭一盏,光暗一分,五次变调,一组六盏灯只剩一盏,秋风一过,似萤火扑朔,刚刚绚烂的街道一时被拉向了黑暗的边缘。
众人昂首张望,周盈也禁不住去看那早被杨柳枝水洒过的长街。
女子似真似幻的蛊惑声音又起:“我神过道,九鬼伏尸。”
语闭,女子身形一闪,窜入了祭台的阴暗处。
众人一阵惊叹。
就在女子消失的同时,悠长而昏暗的长街尽头又出现一个人影。
白衫无华,长袍曳地,一路缓行而来。
与白日看到的泥像一般无二,那白衣“山神”将手轻轻背在身后,迈着无声的步子,在灯火下,逐渐走到翘首盼望的诸人面前。
“山神”的面具不同于引路女子用华丽的鸟羽所装饰的,那只是一张极为简单的,连粗砺线条都不曾勾勒的面庞,无悲无喜,无生无息。
周盈想起四个字——“神本无相”。
村民应时而动,挑起了长竿,在“山神”身后点起灯,一段段路程重归光明。
然后,他们便跟在“山神”后面,踏过“山神”的脚印,以稍慢的速度向祭台漫步走来,这就是所谓的“履神迹”。
原来这些村民已经成了祭典的一部分。
半刻之后,“山神”在众人的观望中已经行至路中央,后面跟着的村民越进越多,履着神迹,沐着光辉。
众人心中刚被迎神者激起的兴奋一时平息下去,只望着“山神”向自己走来,心脏跳得飞快。
越到高潮,就越是平静的祭典。
周盈初见祭典虽有震撼,却还未到忘记自己的目的。偏偏那句话又不合时宜地蹦上心头——月黑风高杀人夜!
这个村子,会是第五个吗?
“山神”领着众人缓步而来,一张苍白无物的面孔赫然映入眼帘。
那张脸,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干系。
但是,面具下的的面孔又会是什么样?
周盈心上怦然一动,如果面具下的是一张青色的脸……
神本无相,鬼名无名。
恶鬼伪装神明,成了救赎者。他的脚下,是杨柳枝水扫过的清明大道,有一群人正自觉追随着他,他指引的道路,便为神迹……
“山神”越走越近,众人张着脖子,巴巴望着,感受祭典的庄严。
山神的救赎的意义不仅来自山神本身,更因为他出现前长久的黑暗。所谓的神,正是人们在黑暗世界唯一可见的光。
“山神”身后的村民都沐浴在灿灿灯火中,他走过的每一段路都光芒重现。
在众人无声呼唤中,“山神”的脚步在大路将尽处停止了。
周盈见他突然停滞不前,生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山神”的前面,是一无所知的游人,兴至而来。“山神”的后面,是最虔诚的信徒,只会盲目追随。
“山神”与前后两拨人,均不过数步之遥。这点距离,若青面人出手,杀人不过眨眼间,怕是无人能逃。
“山神”的异样也引起了众人注意,最开始只有一两人窃窃私语,时间一长,便不耐烦了,人群开始躁动了。
周盈与十八学士相视一望,十八学士却又将视线移回“山神”身上,然后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是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还是说“山神”与那青面人无关?
青面人能在一瞬间夺走生命,而死者甚至不会察觉到威胁。
“山神”停止了动作。
一股异样爬上心头,周盈忽然想起——
来自暗处的杀机,隐匿于黑暗之中,也可能是人群之中!
近日种种涌上心头,或许“山神”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山神”不是鬼,只是恶鬼来时的牺牲者。
周盈心上一惊,那么青面人在哪里?不对,应该说,他是谁,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旅人,还是村民?
周盈双掌不觉暗暗蓄力。
突然,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祭台。
原本空无一人的祭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身影,那人也是一身长衫,身后背一把五弦琴,分明是乐师的打扮。
那负琴的乐师并不奏乐,背着那沉重的长琴,几步走上前。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的肩上擎着一女童,只五六岁的模样,穿着长袖的小衫,随着乐人的移动,她的脚尖也稳稳落在乐人肩上轻旋。女孩起舞时,祭台两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乐人也坐着打起了荒鼓板。
周盈听着乐声,乐声中透出莫名的哀伤。村里的孩子们只安静看着,大人已经有悄悄拿衣袖拭泪的。可为着不破坏祭典,被触动的人们强忍着没哭出声。
乐声逐渐地低迷,渐至终末。
在乐人肩上旋舞的女孩身形一偏,甩出长袖,无声击在祭台左右的大鼓上,祭台响起浑厚一声,舞蹈也随之结束。
祭台两边的乐人亦收了荒鼓板,台上的乐人向台前一揖,好似谢幕的动作,周盈知道,表演结束了。
紧接着,台下乍一声惊呼,周盈寻声而去,台下久立的“山神”竟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
“山神”没死!
周盈看出,刚才那一鞠礼与寻常表演不同,不是向着台下的观众,而是单单对着“山神”。
原本止步不前的“山神”似乎受到感召,以前行的脚步给予众人回应。
最开始的翠衣女子是跳的是迎神舞,念的是迎神辞。那么女孩与乐人们表演的应该是娱神曲,可是,为何娱神的乐舞却透着一种莫名的悲伤。
就要接近一丈的高台时,“山神”轻身一跃而上,稳稳落在祭台中间。
台下人为此发出一声惊叹,紧接着,看台四周再次回归平静。
“山神”落下一刹,祭台上灯光骤亮,台下灯影流转间,祭台四角又相继跃上数人。每一个人都带着面具,面具上再也没有夸张艳丽的装饰,而是用墨笔勾出五官轮廓,用朱红的染料点了红唇。每个跃上前的人都会自觉向“山神”聚拢,最先是四人围成一圈,然后是六人、八人、十人……
最后八层,共八十八人,将“山神”团团围住。
这些人上前时都将双手合拢置在头顶,同时围着最中心的“山神”一步一叩拜,似哀求,似尊崇。
人们的叩拜不停,祭台四边的灯却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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