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徐老汉的,是周遭止不住的恶意。
那些声音不大,却藏在来来往往来吊唁的人们口中。他们手中不算虔诚的三炷香,像是戏台的终点。
“那老瘟神总算走了!”
“可不是,早该走了!”
“听说他干女儿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跟他一个德性……”
“是吗?这么漂亮的干女儿,怎么会跟这老鳖头子有关系?”
“谁知道呢……嘿嘿。”
周娘子气得浑身发抖,想冲上去争辩一番,却被淡月按住了。她看透一切的眼眸里,除了冷漠没有其他。
次日清晨,阴沉的天没有一丝阳光。徐老汉的棺木被八名大汉抬起,身后跟着足足五十三人,尽是受他恩惠过的人。淡月走在最前端,一身素服,捧着徐老生前最珍视的画作一步步走着。
小院寂静,偶有几只飞鸟掠过,鸟鸣刺耳却格外有着生命力。
队伍才刚踏入街道,仿佛是一道值得议论的风景线,道路两旁挤满了人。可他们,却不是来送行的。
不断飞来的烂菜叶和臭鸡蛋,精准地砸在抬棺汉子的脚边。八人,无一幸免。
“滚出岛去!”
“死得好!”
“祸害早该除了!”
汉子们大怒,可碍于淡月的叮嘱,只得小心翼翼地将步子放得更慢,生怕踩到些什么脚下一滑。
就连淡月那身干干净净的素衣,都被染上了五颜六色。恶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周娘子快走几步替她遮挡,没想到那些百姓越来越过分,竟将那些腐烂的水果对着她的脸就砸了过来。
她护着画作,侧身抬臂,精准地将坏果击落,粉拳被染上满目的红。
“够了。”
那些写满恶意的脸,她已经不想再看。她转身面向棺木,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望向那正巧破云而出的朝阳。
“徐伯一生如何,轮不到你们在此妄加评判,肆意侮辱!”她的声音具有无形的力量,一字一句震人心魄,“自问徐伯生前,可曾戕害过你们任何一个人?而你们当中的人,却仍有人曾受过他的恩惠,如今却风向一边倒,骂起恩人来了。人死灯灭,你们就是这样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这件事,淡月也是昨夜方才知晓。徐老汉知道的秘密太多,屋里头清贫如洗的背后,却堆砌着满屋的无形珍宝。那些珍宝早就被他典当,支援给那些困难的家庭,但凡家里头超过四口人的,他都或多或少救济过,只不过,雁过无名。
说完,便有壮汉摊开数米长的画轴,那上头明确记下了何人何时受过徐老多少恩惠。
这一言,一行,让围观人中一大半都低下了头。
“我不管你们曾经是如何对待徐伯的,又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但今日!谁要是再敢向前扔一样脏东西,再说一句不敬的话传到我的耳朵里,我身后这数十兄弟,就不是忍耐这么简单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锵!”“锵!”“锵!”
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来自那些壮汉身侧的佩刀。
若说方才那些人的沉默只是不甘,那现下的沉默,却是扎扎实实的恐惧。
死寂。
只有风吹动幡旗的猎猎声响。
队伍继续行进,身后的壮汉开始低吟送魂曲。这一次,道路两旁鸦雀无声。
徐老被葬在一处三面环海,一面环山的高处。淡月接过周娘子递来的三炷香,香头在火折子上点燃,青烟升起。
香高举过头,对着棺木,深深一揖。
“徐伯,一路,走好。”
话音落下。
此起彼伏的“扑通!”声相继而来,身后数十名汉子齐刷刷地跪地,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佩刀,用力顿在地上。
咚!
数十声兵刃同时顿地的闷响,响彻山涧。
那一跪,一拜,一顿刃,是他们送给徐老最后的一程。
寂寥小院。
这次,淡月没有急着出去寻他们的消息,而是站在三楼的窗户旁,静静地望向远方。
“月姑娘,我煮了些糖水,喝一些暖暖身子吧。”一旁的周娘子把汤碗放在桌上,眼眸中的担忧未减。
淡月从回来就一言不发,先是扫清院子里小路的飞雪,再是将阁楼仔细整理了一遍,足足三个时辰,这才将将歇下。可她也只是静静地站着,就连身侧的椅子都不想碰一下。
“周娘子。”她淡淡道。
“唉!”周娘子连忙应道。
淡月轻眨了一下眼眸,问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名留千古呢?”
周娘子瞪大眼睛,似乎这是一个很难解答的问题。她思考再三,回答道:“名人?高官?还有那些被贵人们褒奖的人?”
她笑了笑,再问:“那什么样的人,恶贯满盈呢?”
周娘子双手用力拍了一下,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可她却是笑着的:“哎呀!那当然是坏事做尽,而且这不好的名号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了。”
说完,淡月没有回答,周娘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噤了声。
淡月的眼眸落下一半,想了想,缓缓开口:“好人难做,坏事却能传千里。徐伯这一生,定也是和云姨一样,失了念想吧。”
这一次,周娘子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忍下想问询的话头,当一个称职的陪伴者。
第七日,紧闭了多日的院门,终于从外面被推开。
“快!来人!许郎君他们回来了!”阿山几乎是半扛半抱着一个人冲了进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周娘子从灶房奔出,一眼看到被阿山搀扶着的人,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而跟在身后进来的几人,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起出行的四人,如同在地狱里爬出来一般,狼狈不堪。
淡月一眼就瞧到了阿山扛着的人,是许恒。他的衣服已经破烂,人虽是一半清醒,可右腿似乎使不上力,全靠阿山支撑,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肋下。
“天爷!”周娘子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第一反应就是往外冲,“我、我去请大夫!去请大夫!”
“慢着!”淡月快步上前拉着周娘子,将这些人都扶到偏厅椅子上安坐。在触及许恒冰凉的手臂时,她的心再次被狠狠揪住,可她却说:“不能去请大夫 。”
“为什么?!”周娘子急了。
淡月指着他们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你看他们的伤,若是大夫来了,要如何解释?何况这深更半夜,我们已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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