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截然不同，来自远方的回响，像两柄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五龙潭指挥部的会议室里，将所有刚刚因为工业突破而燃起的乐观与幻想，都击得粉碎。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一个核心成员的心头。他们终于，用一种最残酷、最直观的方式，看清了自己，和他们这个小小的“破晓之心”，在这片广袤而破碎的大陆之上，到底处于一个何等尴尬和危险的位置。
北方的官方堡垒固若金汤，但却冷酷地将所有求生者都拒之门外。
南方的广袤土地则彻底沦为一片泽国，文明的痕迹被洪水抹去，只剩下最原始野兽般的挣扎。
他们，就像被困在一片巨大棋盘中央，孤独的棋子。四周，迷雾重重，危机四伏。而那个，看不见的执棋者，却始终，没有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容。
“冬天，要来了。”
在第三天的清晨，苏溟舟用一句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将所有人的思绪，从令人绝望的战略困局中，拉回到了一个，更迫在眉睫，也更现实的难题之上。
“林沧月当初的预言，胖子在冰岛的亲身经历，都在告诉我们，今年的冬天，很可能会是，我们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张，同样写满了凝重的脸，“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现有的衣物储备，大部分都是灾难前收集的。虽然修修补补，撑过这个冬天问题不大。但是，这些衣物，总有穿烂的一天。”他拿起一件，刚刚才从五龙潭工业区送来的最新样品——一件由两层致密的苎麻布，中间填充着厚厚的柔软鸡绒，再用细密的针脚绗缝而成的“羽绒马甲”。
“‘黄道婆计划’的成功，算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持续的解决方案。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严肃，“光有这个，还不够。鸡绒的保暖性终究有限，而且不防水、不耐磨。一旦遇到极端雨雪天气，或者需要在山林里进行高强度体力劳动，这东西很快就会变成一坨又湿又冷的累赘。”
“我们还需要一些，能够应对极端情况的‘战略储备’。”
“——皮革和毛皮。”
这个充满了“奢侈”气息的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舟哥，”猴子第一个忍不住开口，“这玩意儿……不好弄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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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附近的山里虽然也有野猪但数量太少了。我们十几号人出去打猎一个星期能碰上一两头都算是烧高香了。就算把它们都剥了皮那点东西也只够给咱们几个核心成员做几件坎肩。想作为战略储备根本是杯水车薪。”
“我们自己弄不到。”苏溟舟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投向了东方那片被海洋所隔开的更广阔世界“但有人能弄到。”
他看着众人那一张张充满了困惑和期待的脸缓缓地说出了那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
“马可·李。”
……
三天后一支规模不大但却承载着整个组织过冬希望的特殊贸易船队便悄然驶离了五龙潭的码头。
旗舰“诺亚号”一马当先。它的船舱里没有装载任何多余的人员和武器只有经过了精心挑选和熏制的整整八吨高品质熏鱼干。
苏溟舟知道在这个粮食就是硬通货的时代里这八吨充满了蛋白质和盐分的食物足以让他在任何一个幸存者势力的谈判桌上都拥有足够的底气。
航程一帆风顺。
当“诺亚号”时隔近两个月再次出现在紫金山那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繁忙和有序的港口时苏溟舟的心中百感交集。
他先是去了一趟天文台。
王教授依旧是那副充满了学者风骨令人尊敬的模样。但他的脸上那份因为“冰川危机”而始终笼罩着的忧虑却变得更浓了。
“情况还在持续地恶化。”老人将一份刚刚才从马可·李那里同步过来的最新卫星遥感数据图铺在苏溟舟的面前“虽然我们这边暂时还没有再出现大规模的溃坝但是上游的那些‘高悬之湖’就像一个个被不断注水的定时**它们的‘引信’正在一点一点地被烧短。”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那场足以将整个下游都彻底淹没的滔天洪水会在什么时候毫无征兆地到来。”
这番充满了末日气息冰冷的开场白让苏溟舟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他没有再过多地打扰这位同样在为了文明的存续而殚精竭虑的老人。在简单地交换了一下彼此最新的情报之后他便告辞离开径直走向了那艘如同黄金堡垒般停靠在港湾最深处的“新阿尔戈号”。
……
船长室里依旧是那股充满了顶级威士忌和昂贵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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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世界资本的奢华气息。
马可·李也依旧是那个衣着考究、脸上永远挂着一副从容不迫商人式标准微笑的马可·李。
但苏溟舟却从他那双总是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蓝色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疲惫和焦虑。
“苏！我亲爱的朋友！”看到苏溟舟马可·李热情地站起身给了他一个充满了意大利风情的拥抱“每一次见到你你都能给我带来新的惊喜！我听说你们在大陆上干得不错不仅建立了一个上千人的新基地甚至还自己动手修好了旧世界的汽车？”
“一点微不足道的进步罢了。”苏溟舟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道“马可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哦？”马可·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商人特有感兴趣的光芒“说来听听。”
“我需要一批御寒用的皮**作为我们过冬的战略储备。”苏溟舟的声音平静而直接。
马可·李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得有些玩味。
他缓缓地坐回那张宽大的船长椅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皮**？”他拖长了语调“我的朋友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现在这个世道粮食或许还算常见。但这些在旧世界里就属于‘奢侈品’的玩意儿如今可是真正的稀罕物了。”他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澳洲那边虽然还保留着一些大型的牧场但是你也知道那些从欧洲跑过去的‘新邻居’们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把那些能产出羊毛和牛皮的宝贝疙瘩看得比自己的命根子都重要。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打通了好几层的关系才能零零星星地搞到一点不成规模的‘边角料’而已。”
苏溟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没有插话。
“至于你说的食物……”马可·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不瞒你说我们紫金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食物了。每天都有从内陆跑出来的幸存者拿着他们搜刮到的各种物资来我们这里换一口吃的。周边幸存者社区里也会提供新鲜的蔬菜甚至是一些家养的牲畜我们这里都能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
这番滴水不漏的商业辞令让苏溟舟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底牌——他急需皮**而对方并不急需自己的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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