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去世得很突然,郁阳人生的色彩也在那天骤然褪去。
她们夫妻俩做医生做了大半辈子,却没办法拯救自己和身边人的生命。
血肉之躯在钢铁铸造的汽车面前格外脆弱,鲜活的生命被碾得粉碎,化作抓不住的一阵风,就飘飘然逝去了。
郁阳是个生性平和,淡然的人。起初她没有感到多大的悲伤。人生无常,是医生不用学习都能知道的道理。
她体面地为丈夫办好后事,拾起所有照常生活,像一辆在自己的轨道上严谨运行的列车。
每天照常一日三餐、医院看诊、寻视病房。女儿已经能自理,上下学不需要她操心,她更多把心血投注在自己的事业上。
川流不息的生活很平静,也没什么差别,她告诉自己。
有一天她按例打开外卖袋,里面却有两份盒饭。她低头去看袋子上的小票,才发现自己的默认设置没有修改。
两份盒饭静静躺在袋子里,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失落。直到悲伤将她彻底淹没,她才发觉自己已经被这场小雨淋了很久。
思念是一场绵绵不绝的雨,潮湿地下在她内心深处的角落。
双眼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决堤,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她伏在桌上哭得很大声。原来她的眼泪可以这么多、这么多、多到她自己也难以置信。
什么东西从桌边掉下来了。
异响把她从极致的悲伤中拉出来,她抑制不住抽泣,顶着红肿的眼睛去捡拾。
是丈夫从祖国边疆带回来的一座小塑像。做工粗糙但十分坚硬。
他年轻时在那里待过一阵。提起这段经历,他神情严肃,提及当地的医疗条件和迷信观念,眉宇间透出担忧。
郁阳听得很认真,随即说自己也想到那里发挥余热。两人相视一笑,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想起这个未完成的约定,她的心又坚实地跳起来。
不仅为了和他的约定,也为了自己的梦。
*
怀里的花束沉甸甸。
陶织悦把怀里的捧花摆在遗像旁边,望着那张凝固的笑脸出神。
堆得密集的花束将逝去的灵魂簇拥。她无端地想:如果真的有灵魂,她能闻到花香吗?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白菊、康乃馨,突然瞧见角落里摆着一束白色百合。
她们没有准备百合花,是谁带来的?
那束百合被一只大手握着,正正立在桌边。
她循着那个黑色西装袖管上移视线,看到一个有点意外的人。
男人感受到不远处的目光,抬头与她对望。
裴究怎么会在这里。
两天未见,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了。
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很憔悴。
裴究已经迈开长腿向她走过来。摆脱了拐杖和病恙,他原来是那样笔直而沉稳。
他没有做什么过密的举动,站定后问:“很累吗?”
陶织悦摇摇头:“你怎么来了?”
他们的高中是在这里读的,陶织悦的小家、裴家也都在这里。裴究能找到这里不奇怪,但专门跑一趟过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以前她也照拂过我,最后为她献朵花,也算是我的致意。”
他转头去看桌上的遗照,回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几次碰面。
“顺便……来看看你。”他转回来,补充一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陶织悦呼出一口浊气,无神地瞅着桌上的白花。
她已经把项目搁置了两三天。大概知道她遇到点事,团队伙伴们默契地没有过问,只是腾出了两三天供她喘息。好在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走得差不多,也没耽误太多功夫。
“明天吧。”她下了决定。
裴究点头,欣然道:“一起回去吧。”
怎么感觉正中他的下怀呢?
陶织悦假装改变主意:“我突然觉得,今天就走也不错。”
裴究又点头:“那更好了,能省一晚酒店钱。”
她语塞了。
留给他们交流的时间不多,慧敏表姨在不远处叫她,说有东西要给她。
白色花圈砌成了一堵肃穆的墙,郁阳和慧敏表姨并肩站在花墙前,后者正朝着她招手。
陶织悦回头向他示意,便迈步过去。
慧敏表姨手肘间夹着一个纸箱,将她拉到角落里。
纸箱打开,鲜艳的红色刺入眼帘,在这个黑白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是外婆给她织的那条红色围巾,又软又蓬松。
她戴着这条围巾从小学走向高中。上大学那年,她把这条围巾遗漏在家里,离开了这座城。
没想到被外婆好好地收起来了。
她的心柔软一片,泛起点酸涩。
“带走它吧,这是外婆留给你的。”
慧敏表姨取出红围巾,一圈圈裹在她脖颈处,将她安稳包住。暖暖的,像外婆又给了她一次拥抱。
头顶被轻轻抚摸,陶织悦忍不住落下几点热泪。
她这两天铸造起看似坚实的心墙,终于还是被涓涓细水侵蚀殆尽。
试图锁住悲伤,她把围巾往上拽,包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在那团软乎乎的红云后露出一双含泪眼。
“你妈妈也难得回来一趟,去找她吧。”
慧敏觉得这孩子惹人怜,父亲去世,母亲也不常在身边,现在连最疼爱她的外婆也离去。除了是个有女儿的母亲,她也是个颇为感性的女人,禁不住有些心疼。
陶织悦垂着头微点。
顺着院子的小径一路走,她想找郁阳。
身着黑白灰的人们像深浅不一的线条,想在里面找到一个落点不容易。
“没想到你还认得我。”
听到郁阳的声音,陶织悦立住脚步,声音来自身旁高大的灌木后。
对面很快回应,声音不卑不亢。
“您的记性也不差,即使我们只在您离开那天见过一面。”
郁阳的谈话对象是裴究。她有些意外,将身形隐在树丛后。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你和织悦还有联系。”
透过灌木的空隙,可以看见郁阳冷淡的神色。她随性地揣着手,面对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没有丝毫怯意。
裴究礼貌地笑笑,没有正面回应。
郁阳:“我之前就说过,陶织悦不适合和你在一起。裴家的情况太复杂,况且我们是小门小户,高攀不了你们。”
“您的顾虑我了解,但我已经离开裴家了,况且……”裴究垂下眼,“她现在并不讨厌我。”
郁阳微微抬眉,似乎是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一步。
她尚有疑虑:“离开?为了织悦?”
裴究坦荡荡:“也为了自己。”
为了向对方解释清楚,他接着补充:“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裴家了,现在也不需要依靠裴家的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