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近四人高的龙母金碑图被送至永寿殿,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太后大喜,召世家夫人共观。
风华来寻沅之,称七皇子的外祖母,丞相夫人难得入宫,听闻她伴其温书,细致周到,想瞧一瞧。
两人从长廊向永寿殿后园走去。
丞相夫人进宫,她那妯娌,霍琅嫡母岂非也同在?
沅之不安,打探道:“越国公夫人也在园子里赏画吗?”
风华摇头:“越国公夫人昨日被马蜂蛰了脸,红肿严重,故而在府内休息,今日见不到了。”
这个时节……会被蜂蛰?
她蹙眉不语。
穿过水榭,花园内人头攒动,大多是宫婢,手捧香酿甜果鱼贯而入,伶官掌乐在旁,太后端坐于园内最中央,聆风听曲,手指敲着节拍,怡然自在。
龙母金碑图被挂在高架上,正对太后,画作威严肃穆。
只看这幕,很难联想这位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竟是杀伐决断,左右朝堂的风云人物。
沅之随风华上前问安,太后侧头向左,笑道:“这就是俞丫头。”
一位约莫六十余岁的端庄夫人,闻言仔细打量起她来,目光柔和,缓缓点头:“这孩子有福相。”
夫人招招手,示意沅之走近些。
与那日刻薄嚣张的越国公夫人截然不同,丞相夫人牵过沅之温柔拍了拍,示意婢女拿出一对翡翠玉镯,直接戴在她的腕上。
“民女不敢。”沅之连忙推辞。
丞相夫人轻笑道:“来。”
她身上有股淡淡皂香,与其他世家夫人大相径庭。
“七皇子心地良善,却偶尔有些被宠坏的倔脾气,到底年岁轻未定性,你是个懂事的,伴在身边需谨慎些,也莫要让自己太为难,久而久之,他待你也会好起来。”
沅之颔首,心中却忐忑不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盼能做七皇子的掌事官,但丞相夫人言辞间大有深意,久而久之,好在何处?
“老七长大不少。”太后悠悠开口。
沅之呼吸瞬间乱了一拍。
有小太监凑到风华身边说些什么,风华当即上前回禀,称七皇子正在殿外,等俞姑娘一道前往箭场。
园内众夫人面面相觑,太后脸上则辨不清神色,将沅之放出了门。
待她离开后,议论声不绝如缕。
太后赏画同时,嗓音绵长:“大个一岁半岁,更稳妥周全。”
丞相夫人眼眸低垂:“太后拿主意就是。”
甬道上,沅之紧随七皇子身后,心不在焉,甚至在转弯时,险些磕碰到墙角。
七皇子: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微笑摇头。
七皇子挥手,让小太监退后些,歪头凑到她面前:你不喜欢住在这里吗?
沅之忙解释并没有。
七皇子沉默半晌,比划道:你是除了外祖母,淑妃娘娘,第一个不害怕我,愿意接近我的人。
沅之:……
七皇子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霍将军。
霍琅?他对七皇子,更多是漠然吧?
沅之不解:霍将军对殿下似乎有点凶恶?
七皇子否认:霍将军对我很好,他会教我射箭,骑马,还会帮我向太后求情。
提起丞相夫人,少年称之为外祖母,但提到太后……
虽然七皇子与娘一样不会说话,也听不真切,但其他感官往往非常敏锐。
或许太后并不像外界所传,视七皇子如珠如宝。
她心中不由得打鼓。
路上耽搁些时间,到达箭场已然迟了。
霍琅凛然冷峻,剑眉锋锐,眼眸若深潭,瞧一眼便觉寒意彻骨,站在拱门前犹如阎罗殿冥王,凌厉且骇人。
七皇子自知理亏,疾步钻进场内。
霍将军打小儿就这副样子吗?
沅之不由得疑惑,忆起山野孩童,每每顽劣就会被村民吓唬,地府阎王站村口抓人了……
不知怎得,竟与眼前的霍琅重复交错。
“看够了?”
她抱着紫匣,怔怔不动,完全没有留意到,霍琅是何时走到自己面前的。
手一抖,险将匣子摔到地上,幸好被他在下方托住。
霍琅将其举起,扫了一眼其中物件:“为七皇子所备?”
她轻轻点头。
场内小公子们陆续到齐,霍琅需进入指导,他掂了掂匣子重量,停顿半晌,压低声音道:“太后不喜七皇子用甜食,做点心尽量以咸为主。”
紫匣被放在亭内石桌一角,男子右拳握紧,迈步离开。
沅之:“……”
等待寂寥无趣,她偶尔会站起四处走走,幽阶苔生,小心地蹲在旁边,伸手触碰那绒绒绿色,强烈的生命力在向她呐喊。
百年皇城,腐朽又辉煌,唯有这些极其微弱到不可被察觉的野物,才会让人在死气沉沉的规矩里,燃起一团火苗。
她想要尽力呵护。
一阵脚步声咚咚不断,转头发现有六七个皇城侍卫,成列跑进箭场。
到时辰下学了!
小公子们都要先去后殿更衣,有些发了汗,需休息半晌再行出宫。
当今陛下待宗室颇为宽厚,是位仁慈帝王,或许是人丁稀薄之故,他做主开放皇城内的学堂、箭场、马场,指派得力朝臣认真教养,并定期亲临考核成果,以示重视。
宗室之人但凡小过均一笑置之,大过薄惩,以劝导为主,最不济罚俸。
在位多年,处置最严厉的,莫过于谢贵妃所涉巫蛊事件,太后雷霆震怒,皇后暴跳如雷,朝臣纷纷上书参奏,他不敢不罚,含泪赐死谢贵妃,流放谢氏满门……
据闻被幽禁王府那些年,陛下几乎夜夜以泪伴眠,留下梦魇症候,纵使朝堂上,太后与皇后两派纷争不断,他除了劝和起不到任何作用。
既不愿夺权嫡母,也不愿苛刻发妻。
不想,也的确做不到。
沅之无奈摇头,过从慈悲的帝王,换言之软弱不堪,一国之君的担子,肩抗不起。
她收回思绪,打开紫匣,七皇子练箭总会磨伤手掌,虽说这几日好多了,却也需备好以防意外。
东风轻卷,斜阳熔金,角楼外断霞鱼尾。
一道玄衣身影从拱门处阔步至凉亭,男子踏上青阶,坐在微烫的石椅上。
但未等到那句熟悉的话。
“怎么不问好了?”他道。
沅之在霍琅提醒她做咸点时,已有新筹划,或许对方并没有那样小气,定要杀了她灭口,只要绝口不提玉佩,一问三不知不就得了,自己不应心虚引其怀疑。
若他愿透露更多讯息,让她赢得七皇子信赖,可谓意外之喜。
“将军不愿听,所以就不说了。”
免得再被他嘲讽只会这四个字。
霍琅垂眸未应,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顺势放在石桌上。
“您的手……受伤了?”
沅之留意到,先前他手腕内侧伤口已然结痂,但右掌心却有道新血痕,像是撑弓所致。
霍琅低头,轻噢一声:“习惯了。”
“您不去包扎一下吗?若感染可要怎么办。”
男子左右晃了晃手掌:“月底得空,我再请大夫过府。”
月底……
那应该就好了。
她还想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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