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娇把自己的鼻子埋进楚服的脖颈中间,鼻尖紧紧贴着她那块皮肤。
她想到楚服说过,野外的狼有着足够尖利的牙齿,能准确地找到猎物脖颈下跳动的血,而后咬下去,一击毙命。
而现在,她蠢蠢欲动的虎牙就隔着一层嘴唇,蹭在楚服最脆弱的地方。
咬下去,就能捕获这个猎物,完全占有,拖回巢穴。
这次的亲近,分明不像从前闻嗅时候带来的刺激,反倒像是在干草堆里无意抖落了火星子,把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从胸口,一直烧到了被人捂着的小腹。
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喜欢。
你想抱着她,拥有她,想和她耳鬓厮磨,而不是想方设法要逗她开心,而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她而开心。
屋外秋风萧索,陈阿娇在楚服的身上邂逅一个不会结束的暖春。
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一往而深,可却也在看清自己感情的同时,认识到这是个永远不可实现的妄想。
“小姐,该休息了。”
楚服起身,气息蹭过她的耳朵。
陈阿娇像是忽然没了脾气,顺着楚服的话点了点头,就躺进了枕头里,紧紧闭上了眼。
楚服退后两步,重新梳好了发髻。
她端着水盆和脏衣服们,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跪在床边,轻声说道:“你让我去拿的糖,我拿回来了。就是有些化了。”
陈阿娇背着身,抬起手来去勾。
楚服重新端起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门还没关上,陈阿娇忽然叫住她:“你,别走。”
楚服愣住:“我去把——”
“我说了别走。”
陈阿娇平日的骄横似乎全部散去,她一个人窝在软榻上,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声音居然很是委屈:“你等下……要回来陪我。”
“我需要你。”
*
外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
看她何时成人,何时出嫁。
她是母亲棋盘上的棋子,进退不由自己,喜欢谁也由不得她自己决定。
十几年享用的清福,也都垒在棋桌之上,暗中待价而沽。
母亲总是摸着她的头,声音极尽温柔:“往后余生全都有母亲安排。我的阿娇生来就是要享福的,不用你自己在朝堂上风刀霜剑半分。”
是不用,还是不许?
从前,也有那么多可以在朝堂啥叱咤风云的妃子,也能为家族挣来荣光,为什么她不需要?
不允许她有城府,不允许她处心积虑,不允许她有任何自己的心腹,不允许她身强力壮也不许允许她风华绝代。
所以她不学无术、蛮横娇纵、蠢钝愚笨,按着所有人的心愿长成大,堂而皇之接受了所有的锦衣玉食,和未来的凤冠霞帔。
可是陈阿娇,你也读了万行诗书,百页辞赋。
你心里明明也有家国天下、刀光剑影。
现在却连喜欢一个人、离开一个地方,都成了奢望。
难道你就真的又蠢又乖,从来都没有想过改变吗?
她总问楚服,能不能带着自己跑。
楚服总是拒绝她,说这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她要自己逃跑。
*
楚服用屋外的冷水洗了几把脸,才把刚刚那些混乱的念头甩到脑后。
刚刚不过是小姐的玩闹而已。
不过是对她这个伴儿的一点依赖。
她是高门大户的丫头,最开始就是因为知礼节廉耻,才被管家选中来照看这个未来的皇后。
但她也见过这世上各种纷纷扰扰、花花绿绿,知道饮食男女,骄奢淫逸。
更知道自己内心,原本对女性就有渴望。
楚服知道人人都是拿钱办事,苟活于世,可偏偏对阿娇生出来一些年长者责任感。
她应该引着小姐走上不可违逆的正途。
而现在,她静心呵护的小姐,居然对她产生了一点非分之想。
楚服看着水面映出来自己的影子,眉眼锋利,分明不是个美人。
手指抚上并不光滑的皮肤,她心想,这张脸也能勾引到小姐么?
那可真是罪该万死。
她自认为是个二流货色,不过要是真的会影响小姐,还是毁掉的好。
或许她对待小姐再卑微一点,还有挽回的余地。
*
再回来的时候,陈阿娇依旧是方才的姿势躺着,只是刚刚还红润的一张脸又惨白了下来,抿着嘴,好像唇瓣也失去了血色。
两个人各怀鬼胎,见面居然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楚服瞧着她心情不好,于是走到她床边干巴巴地哄:“怎么了,往后我们阿娇也是大姑娘了,不开心吗。”
“大姑娘?”她颤着声音,想蜷缩成一团,又怕血流出来弄脏了被子,只好硬邦邦地挺尸,“可是我不想长大啊。”
“我长大了,就要入宫去,很少能见到娘亲,你也要离开我。”
陈阿娇眼睛上挂了一点要掉不掉的泪,小心观察着楚服的反应。
楚服没明白她葫芦里装得什么药,点头。
“楚服,你可能——”她忽然被自己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从牙冠挤出来几个字,“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你也和长公主府没有关系。”
楚服继续点头:“楚服知道。”
“若我要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里,无论何时何处,无论是否还在我身边服侍我,都要说一不二的听我的话,你悔也不悔?”
“不悔,楚服愿意。”
她就这么跪在床边看着小姐,目光里万分深情。
像是根本没有看出陈阿娇的恶劣心思。
陈阿娇的手摸到她的脸侧,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牙关咬紧,又在她的抚摸下渐渐放松下来。
于是指尖又挪动到脖颈处,顺着脉搏,好奇地探索。
脖颈连着脸颊的温度都飞快地上升,可楚服仍然不敢乱动,绷紧了身子给她摸。
楚服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丫环,还是个女的。
女的和女的都一样,自己还是个下人,皮肤粗糙,能有什么好摸的。
等小姐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就不再碰她了,还不如让她一次性摸个够。
这样的念叨细细碎碎,最后全都淹没在了自己短促的呼吸声中。
阿娇的指尖滑到了她的耳根处,搓着她通红的耳垂。
作恶多端。
楚服完全没注意到,她眼里应该纯良无害的小姐在亵|玩然而身子,像是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危险。
只是她从最开始坦坦荡荡直视着小姐的眼睛,到移开目光,闭上眼,假装这样就可以不把自己内心的污浊透露出来。
阿娇看着她带着点茫然,又有些隐忍的眼神,又带着明显的逃避紧闭双眼,居然感觉到很愉悦。
这个人,就连体温都愿意献出来给她掌控。
那么整个人都交给她,也是可以的吧?
阿娘教过她的,对待喜欢的东西,就应该又争又抢。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那对待喜欢的人,是不是也该一样?
“你长得好看,要是趁年轻出去,兴许也有好的姻缘。要是我拦了你的路,你悔也不悔?”
“不悔,楚服愿意。”
陈阿娇抬起手来,放到楚服的头顶。
手看似绵软无力,却隐隐带着威胁。
她想彻底地占有眼前这个人,像是对待一切珍稀的东西,不择手段的掠夺,强词夺理的强迫,在她的身上和灵魂上,都印上自己的标识。
要楚服全心全意的臣服,而后让她萌发全心全意的爱。
要绝对的掌控,然后要她千金不换的心。
“你要是以后负了我,我就会把你抽筋剥皮,生不如死。你悔也不悔?”
楚服刚要张嘴,却又见陈阿娇把手挪到了她的唇边:“想好再说。三个不悔,你人可就永远归我了。”
说完,陈阿娇的手指半是威胁半是戏弄地,轻轻掐进了她的唇齿间。
她漂亮又骄矜,细长的手指上还带着那些糖的甜。
楚服张了嘴任她抚弄,感官全都集中在舌面上,克制不住地微微勾起舌尖,去舔她指腹上的糖。
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舔舐干净的,直到陈阿娇抽身离去的时候,楚服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我是让你说话。”
挂着就晶莹水液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阿娇笑着歪了下头,“可你在做什么呢,楚服?”
“不悔,楚服愿意。”楚服的头脑已经不清醒了,甚至已经忘了解释,“我愿意为小姐效忠,献肝脑涂地,犬马之劳。”
陈阿娇微微弯起一点唇。
她马上就可以拥有楚服了,对吗?
“这京城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和刘荣订婚的事。你要切记出了院门少言语,免得落人口实。
夜里灯火幽微,那一点亮光又被屋内金玉珠帘来回推搡戏弄,晃得人眼花。
楚服跪在床边,居然都有些看不清陈阿娇的眼神。
她像是过分虚弱,眼皮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呼吸也很缓慢。
靠近些,再靠近些,再看清一些。
楚服贴在陈阿娇身边,这姿势显得有些过于亲昵:“那你的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陈阿娇挑眉:“多嘴。”
她凑到楚服的耳边:“你就是喜欢我……对不对?”
然后她抬手把发间的簪子拔下来,递给楚服。
陈阿娇挽着的青丝披散开,像是将军卸甲,卸下了所有杀意。
她懒懒散散地歪在床铺里面,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里面有机关,能拔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来。算不上削铁如泥,只说防身,倒也够用了。”
楚服依着她说的话打开簪子,果然看见了那把闪着幽幽蓝光的、细细的匕首,拿出来握在手心。
这匕首放在她手里显得有些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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