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山坐在许宅的正堂中,面上的潮红还未消散,人也有些脱力,只是强自撑着,讲明了来意。
“……此人乃是旧友之子,老夫不忍见他落难,已令小女将其身契买来。听闻人在许大人家里,故而前来接人。”
被人要一个伶人要到家里来了,明摆着说自己儿子花天酒地没个分寸,现任通政使许功这面子上就有些不好看。
“姜大人怕是误会了什么,”许功道,“不过是犬子宴客,请了几个乐户演奏助兴而已,未必就有姜大人要的人,就是有,不过是个伶人而已,哪里就值得姜大人亲自登门来索人。”
姜怀山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是因为许功的话,而是他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他本以为坐一会儿能缓过来,谁知此时浑身冷汗一层一层地冒,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面上却还得强自忍着:
“无请擅自登门,原是老夫的不是。不过苏观卿于老夫而言,有如半子,还请令公子行个方便,莫叫老夫空跑这一遭。”
“苏……”许功立时想起姜家与苏家曾有婚约之事,脸色微变,“此人同苏佰川……”
“不错,观卿正是前任首辅苏阁老之子。”
许功的脸色彻底维持不住了,他冲家仆一撇脸:“去把笙儿叫来。”
很快,许笙就急匆匆地迈步进来,行礼问安后,许功兜头就问:“听说你今日宴客,把苏观卿也请来了?”
许笙犹豫了一下,原想糊弄过去,却一眼看到了立在姜怀山背后的风拂柳,知道无法隐瞒,方躬身回道:“是,孩儿素来倾慕苏公子的才华,故而今日雅集,请了他做陪席。”
姜曈心知,此等场合原本轮不到她一个小辈发言,但此时姜怀山眯缝着眼睛,别人都以为他是端着架子,她却早已看出她爹怕是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不得不开口对许笙道:
“既然观卿就在府上,还请许公子放他出来,我们要带他回家。”
许笙被苏观卿搞得气不顺,哪里肯放人,当下只道:“恕难从命,在下今日与苏公子相谈甚欢,苏公子也答应留下来做在下的清客,稍迟在下便会遣人赎买他的身契……”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一口唾沫啐在身上:“孽畜!那苏观卿是什么人,你也敢随便招惹!不怕死的东西!还不去把苏公子请出来!”
“诶,是!是!儿子马上就去。”许笙不想父亲发这么大怒,吓得脚不点地地就往外奔去。
出了正堂,他的表情便再也维持不住了,变得极为难看。
他的贴身小厮也大气不敢出,等到了书房门口,方小心上前:“少爷,那咱们要把苏观卿交出来吗?”
许笙冲着廊下柱子狠狠踹了几脚,踹得脚底生疼,才停下来,恨恨道:“爹都发话了,能不放人吗!”
……
姜曈不知道当年苏观卿遇见这个事情,最后是怎么了的,那个时候她只关心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曾理会过苏观卿的困境。
但是现在,她看到苏观卿衣衫褴褛地被两个家丁架着走了出来,一颗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想起当年姜曚带人来抢她的时候,苏观卿拦在她的跟前,也是被人揍成这个样子。
他是那么明净剔透的人,就像一片琉璃雪地,却被人生生踩上了脏污。
刹那间,前世与今世在她的脑海中重叠,她只觉一股血冲到了脑子里,有些分不清记忆与梦境。
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挤开家丁,一把扶住了苏观卿:“观卿,你怎么样?”
苏观卿本是浑浑噩噩地任人拽着,一听到她的声音,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曈曈?你怎么来了?”
“是风公子来找我的,”姜曈看着苏观卿这个惨样子,鼻头有些发酸,“你别怕,我已经从班头那里把你赎出来了,现在来接你回家。”
苏观卿闻言整个人呆住了,他甚至没有留意到风拂柳什么时候走过来,扶住了自己的另一侧。
及至几人出了许宅,姜怀山彻底没了力气,眼见着要倒。
阿乔把姜怀山往自己背上一抗:“我送你爹先回去,你们慢慢走。”
说罢,她也不等人答复,脚下生风地就走了。
苏观卿依旧仿佛身在梦中,他被姜曈和风拂柳拽着往前走,每一步好像踩在云端上,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曈曈,你真的把我赎回来了?”
“我说过会接你回家的,”姜曈目送阿乔的背影消失,又转头看向浑身是伤的苏观卿,“对不住,我该早点来的。”
“那、那我现在、我现在去哪里,我不用回杂院了?”苏观卿瞪大了那双空茫的眼睛,磕磕巴巴地问道。
“对,你不用回杂院了,只有我需要回去,”风拂柳说着,一脸感慨地转向姜曈,“想不到你真的会来救观卿,之前是我狗眼看人,我给你道歉。以后,你定要好好待观卿。”
“我会的。”姜曈郑重应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风拂柳别过二人,径自走了。
别过风拂柳,苏观卿终于回过神来,方感觉浑身都疼,走路都瘸着,却尽量自己撑着,不将重量往姜曈身上倚。
“曈曈,你赎我,花了多少钱?”
“七十六两。”
“你哪里来的钱?”
“我典了地契。”
“这!这可如何使得!”苏观卿那张又青又紫的脸上表情空白了一下,继而流露出既感动又张惶的神色,“若为了我,令伯父伯母流离失所,我、我……”
“我什么我!”姜曈打断他,“等你给我的那幅画卖出去,我就能把地契赎回来了。放心吧,我省得行情,倪瓒的画比我家那个小院子值钱多了。”
苏观卿更加震惊:“你当真修复好了?”
这样的话前世姜泰斗是听多了,当下条件反射道:“自然,老夫从无虚言。”话一出口,她方意识到自己说秃噜了嘴。
所幸苏观卿只是当她小孩扮大人,并未深究。
“为了救我,平白损失了这许多银钱。”苏观卿有些黯然,早前苏家未曾覆灭时,几十上百两银子他并不会放在眼里,眼下却是尝遍世间疾苦,深知就是这一两银子也足以逼死一条性命。
姜曈托着他的手腕,在他耳边轻声说:“观卿,眼下家里生计艰难,这画只能先卖掉。等我攒够钱了,我一定帮你把画赎回来。”
苏观卿鼻腔发酸:“这画我本是送你的,却不想这钱还是花在我的身上了。不值当的。”
“值当的!”姜曈用力箍紧了他的胳膊,“我不许你自暴自弃。以后你跟着我,我必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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