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厢窗扇紧闭,自缝隙里泄出几缕淡淡暖光。
秦衍脚步停在门前,抬手轻叩三声。
屋内静悄悄的。
秦北趴在门缝瞧,小声嘀咕,“尹郎君不会在浴桶里睡着了吧?这可是要着凉的……”
秦衍眉头轻皱一瞬,推门而入。
草药香气霎时弥漫。
秦衍不喜留客,筑银苑中只设了一间客厢,房间不大,内里陈设也不及堂屋的富贵。进门后入眼便是四方八仙桌,五步之后,山水画屏掩着一张极素的罗汉床,右手边再一台三折花鸟屏风,隔出盥洗更衣的空间。
此刻,花鸟屏风上隐隐绰绰落着一道单薄身影,长发垂肩,她穿衣系带时,微微偏头垂下眼,长发缓缓滑至一侧肩头,露出一截修长脖颈。
秦衍脚步顿在八仙桌侧,抵靠在桌案上暗暗分担着身体重量,目光凝在屏风一侧,他眉眼深邃,眼眸深处似藏着一块坚冰,将化未化,依旧面无常色,却不见凛冽。
尹逸舒舒服服泡完汤池,美滋滋地换上干净寝衣,低头系着腰间系带,提步绕出屏风,一抬眼蓦地撞进秦衍眼底,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霎时木在原地。
秦衍目光细微一动,缓缓站直了身子,不经意间,已然将尹逸通身打量。
她木得笔直,青竹似的。
墨发披肩垂腰,月色寝衣松松垮垮的落在肩头,更显身骨单薄。沐浴过后,整个人被热气蒸腾,白净肤色透出红润,瞧来气色不错,只是眉眼间的神色却一阵惊似一阵。
秦衍缓缓向前一步,“今日……”
“你怎么在这?”
尹逸倏地撤步躲回屏风之后,匆匆拾起两件外袍囫囵套上。她想着入夜了不必再出院,方才沐浴作罢便未用丝帕缠胸,谁料秦衍竟不问一声便闯了进来。
尹逸把外袍狠狠一扯,恨不能直系个死扣得好,垂眼再一瞧,见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这才拧着眉头满头官司的走了出来。
她双手交叠抱在胸前,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审视,堂而皇之往秦衍眼前一定,唇边忽的一弯,眯起眼咬牙切齿。
“秦二郎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秦衍微怔,目光在她秀气眉眼间拂扫,可搜肠刮肚刨根问底,最后竟心慌只得剩下一句——我来看看你……
却又自觉与尹逸气焰缓和实没几日,远不到说此话的情分……
秦衍目光微闪,轻舔下干涩的唇边,想了想,抬手轻握尹逸腕边。
她四肢纤细他早便知晓,只是当真握进手中,却远不足他虎口一圈。
秦衍皱了皱眉,或许用清瘦二字形容已不太足够。
在他愣神的瞬间,尹逸已挣脱他的“禁锢”,蓦地后撤一步拉开二人之间距离,面色不虞地盯着他,“你有话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
而在身后,她双手交叠着,一手搭在另一只腕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秦衍指腹粗粝,温度又比常人要高出一截,落在她肌肤上,像块烙铁似的呲呲作响。
尹逸嫌弃得眉头发紧,重重在手腕处攥紧了下,还未如何呢,手腕忽的又被扯了过去。
秦衍低着眼,将掌心紧握的药瓶放进她手里,轻声道:“阿姐记挂你。”
尹逸吃惊,凝着寸高的白瓷瓶眨了眨眼,“素章姐姐竟回来了?”
她似想到什么,倏地抬起眼,“那高阳呢?可还活着?”
“高家不允探望,生死不知。但,若是死了,依他爹高华智高通判的贼心,此时当已将告官的折子递上府狠敲一笔竹杠。”
秦衍这话说的极缓,极淡,说完便只安静垂眼,看着她。
尹逸正心中狐疑,秦衍平素最听不得高家,眼下出了此事,竟这般沉得住气?
可抬眸对上他幽深如墨的目光,尹逸心底又倏地一跳。
莫名其妙。
她垂下眼,捏紧了手中的白瓷瓶。不知道素章姐姐今夜还去不去高家,若是当夜便走,她说不定一面都见不着了……
“轻鹤……”
秦衍眸光幽静,清浅出声。
“入京官文,我来解决。阿姐疼你,远甚于我,这几日家中愁绪织筑,你若得空,便多陪陪她……”
这般反常?
尹逸愣了愣,寸寸抬起视线,却见他额间冷汗细密,侧颊还隐约残存三道指印,当即又是一愣,“你…你这是……”
可秦衍说完话,整个人便似力竭了一般,眼皮渐渐粘在一起,身子不受控地向她倒来。
眼前秦衍的面孔突然放大贴近,擦过她的耳侧,蓦地砸在她肩头。
尹逸被砸的踉跄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扶,奈何秦衍五大三粗,沉得像块寒铁,别说扶,没把她砸进地砖,她便谢天谢地了。
可说实在,她力气并不很大,秦衍意识清醒尚不能够,何况是意识全无的一滩烂泥。
与其她独自逞强,不如将秦衍锤醒,让他自己滚出去。
只是,掌心触碰到秦衍背部时,湿漉漉的潮热,泛着腥气……这触感,她再不能熟悉……
尹逸怔了一瞬,指尖颤了颤,抬起手,血色淋淋,灼目刺眼。
尹逸蓦地偏过视线,秦衍无知无觉地倒在她肩头,他双眸紧闭,眉心不自觉发紧,侧脸的指印在烛火摇曳中愈发分明……
她瞳眸重重一瑟,厉声向外疾呼,“秦北!快请大夫!”
.
筑银苑,堂屋。
屋里站了许多人,面色凝重地凝着屏风。
屏风另一侧,秦衍伏在床榻,裸露的脊背血肉模糊。旁侧大夫连连叹气拿着镊子,弓着身细心挑拣背上细刺。
不多时,秦北拧着眉头绕出屏风,手上端着一盆血水从众人面前匆匆经过。
尹逸瞧了一眼,触目惊心地收回视线,再悄然看了眼秦父,他腾一下站起身,脸色一阵青白,又被秦素章扶着缓缓坐下。
尹逸抿了抿唇,她到底是外姓,旁人的家务事不好多嘴,心底暗暗叹息了声,别开眼,凝着屏风上的苍然山水,默默数起山间画有几棵歪头松。
恰时,秦绪儒从内走出,秦父腾一下站起身,目光灼灼地凝着他。
秦绪儒安抚地轻轻一点头,“大夫说,并未伤及肺腑,是一时气血攻心,这才……”
秦阗沉沉松了口气,兀自呢喃:“那就好,还好……”可思及气血攻心四字,心头霎时遮上阴霾。
秦阗四下环视一圈,一双儿女,病得病,伤得伤,没有一个高高兴兴的。二郎说的没错,他这个父亲做得很是失职……
秦阗目光顿了顿,落在了尹逸身上。
“逸儿……”
尹逸置身事外,冷不丁被点到名字,蓦地站起身,“叔父。”
“随我去院外走走。”
尹逸微怔了怔,接收到素章姐姐投来安抚的目光后,心口安定了些,上前扶着秦叔出了庭院。
是夜,月色浓郁,映照庭下通明。
回廊上,尹逸随着秦阗的步调,缓缓跟在身后。
“二郎性子孤傲,儿时,旁家孩子都躲得他远远的。他嘴上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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