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闹剧收场,裴时逾也不再多作停留,朝沈栀禾俯身作揖,行礼告退。
彼时窗外的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正无声无息地晕染开来,淹没了白日里喧嚣的亭台楼阁。
而青年背对着盈盈月色,在朦胧光影下淡声开口,端着一派君子模样,温声嘱咐她好生休息。
“嗯。”少女平静应声。
两人行为举止得当,江以绥的视线却仍旧落在他们身上,他像是洞察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望向少女时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季漾却不觉有他,待门扉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道挺拔的身影后便匆忙开口求证:“殿下,你方才的意思是说,云琅是害你染上瘟疫的幕后黑手吗?”
少女点头,嗓音里还夹杂些许病中的沙哑:“她在我的住处动了手脚,放了些不干净的病源之物。”
说完她又见季漾作势要翻箱倒柜的样子,补充道:“别担心,裴时逾已经处理好了。”
季漾:“那卑职明日遣人将这里的东西都重新装潢一下,以免有遗漏之处。”
沈栀禾:“好。”
她随后又将目光转了过来,对着江以绥,开口询问关于冯从海蛊毒一事。
青年下颌微收,算是无声的致意,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静:“草民已经着手配完药了,今日黄昏时分遣人送去的暗牢,相信明日例行把脉时很快就会见效。”
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沈栀禾悬着的心也告了一段落,温柔应声:“如果缺什么药草的话可以和疏月说,她手里有我的令牌。”
“见牌即见我,从长京而来的侍卫都会给你行方便。”
江以绥点头,比起这个他显然更关心少女的病情。他静默了一瞬,目光落在沈栀禾略显苍白、透着倦意的脸上,那层温婉的笑意似乎也掩盖不住深处的虚弱。
“殿下,”他开口,声音比方才更低柔了几分,却依旧平稳,“冯大人的事既已安排妥当,草民斗胆,为殿下请脉。”
少女端坐在软榻之上,视线在江以绥和季漾二人之间来回流转,薄唇轻抿,嗓音平静:“你们达成的条件是什么?”
还不待季漾开口,江以绥却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在殿下心中,我就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吗?”
沈栀禾不解:“此话怎讲?”
“常言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正了神色,眉眼低垂,说这话时语气都认真了几分:“既然殿下是真心实意要救这扬州百姓于水火之中,那草民也愿出几分微薄之力,助殿下大业将成。”
他言之凿凿,少女都被他这般大义凛然的态度弄的怔愣了一下。毕竟“无利不起早”的原则才符合一个惯于在刀尖舔血、行事只凭喜好和利益的江湖刺客的形象。
室内烛火摇曳,微弱的光芒映照出沈栀禾沉静的双眸。她在默然几秒后才给出了反应,少女唇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容并非温婉,也非讥讽,更像是一种带着探究和审视的意味。
“本宫曾经差人详细调查过你们这批江湖刺客,包括户籍,出身以及过往经历。”她岔开了话题,答非所问道:“其中,有近半之人,并非我大邺子民。”
她的目光在江以绥脸上停顿了一下,带着洞悉的意味:“而你,亦是其中之一。”
“所以本宫很想知道:江公子心血来潮,忽生的报国之志所求为何?”
托云琅的福,沈栀禾的身子现在经不起一点折腾,她不得不对近身之人多生几分防备,哪怕是心存好意的江以绥。
烛火在她清冷的质问中不安地跳跃着,将室内对峙的阴影拉得忽长忽短。
但青年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未因她直白的揭底和质疑而浮现丝毫愠怒或窘迫。他甚至在她话音落下后,唇角还极浅地向上弯了一下。
“殿下明察秋毫。”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却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长京非我故土,确为实情。江湖传言“无利不往”,也未必全是虚言。”
他的目光坦然地迎上沈栀禾审视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微弱的灯火和她苍白的容颜。
“所以殿下所言“报国大义”,江某不敢妄称。”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我非圣贤,也无意做那等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
闻言,沈栀禾的指尖在袖中悄然收紧。
江以绥的话却还在继续,只不过比起上文,他现在的话语里明显夹杂了些沉甸甸分量的东西:“但草民行走江湖,穿行市井,见得最多的——不过是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农夫、商贩、工匠、妇人稚子……他们不懂庙堂之高,不晓江湖之远。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隅安身,一口饱饭,一场无灾无病。”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墙壁,落在了更广阔的、被瘟疫阴影笼罩的扬州城。
“疫病肆虐之时,病榻之上呻吟辗转的世人,从来不分国界户籍,亦不论王侯庶民。”这句话他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切肤般的沉重感,仿佛那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烙印。
“草民一身所学,毒可杀人,医……或可救人。”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沈栀禾身上,那份沉重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殿下欲救这一城生灵,无论出于何种考量,这份“跃跃欲试”的责任心,本身便值得草民出手一试。”
他微微倾身,姿态依旧恭敬,眼神却锐利如淬毒的银针,直刺核心:“殿下既知草民底细,便当明白,草民行事,有时确实只为“兴之所至”。”
“如今满城哀鸿遍野,而殿下的决心恰好点燃了草民心中那点“兴致”。这理由,不知殿下可愿信服?”
沈栀禾定定地看着他,烛光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短暂的沉默后,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也在袖中悄然松开。她目光依旧清亮,却少了几分方才的咄咄逼人。
“既然江公子有此“兴致”,”她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江以绥身上,带着一种重新审视的意味,“那本宫这病弱之躯,便有劳了。”
青年依言上前几步,在软榻旁一个既不过分亲近、又能清晰诊脉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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