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
“因为我在等你。”
睁开眼，看见高宣微微惊讶的脸。他本想伸个懒腰，但身上实在困倦，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
脸上笼过来一团柔和的阴影，是高宣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地说“没关系，你若是困，就多睡一会吧。”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说：“可是你现在来了，我就不想睡了。”
“今天父皇叫我过去，事情比较多，所以回来的就晚了。”高宣说着，手上传来温暖的热度。
高宣同样轻轻地碰着他的手指，低下头，过了一会才说到：“我们这样亲近......是不是不太好？”
“我们之间又不用守男女之防，有什么不好？”
当高宣的一缕发丝垂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的笑容便呆住了。他眼睁睁看着高宣越来越近，几乎有一种肌肤相贴的错觉。
高宣的嘴唇微微翘着，颜色很淡，看起来很柔软。
高宣也同样在看着他。
他完全一动不动，连口水也不敢吞咽，只一味感受着脸上扑来一阵一阵湿润的热息。
下一刻，那张唇就抿成了一条直线，然后便张开道：“父皇准备让我选太子妃。”
“你、你要娶妻了......”他怔怔道。
高宣转开了头，两人之间顿时插入了无形的冷凝。过了一会，高宣说：“早晚的事。我将来接了父皇的位置，当上皇帝，也会有更多的嫔妃。”
“就像你，迟早也是要娶妻生子的。这都是很自然的事。”
“我......”他刚说出一个字，便结舌了。高宣说的话让他的大脑混乱起来。
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手上扯得更紧了，说出的话连自己听了都吓一跳。
他说：“那你就不要当皇帝，好不好？我也不当这个将军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外面----”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眼睛已经瞪大到极致，胸脯剧烈地起伏。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手伸在半空。高宣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退后了两步。
他喉咙滚动两下，又吐出话来：“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你当——”
“住嘴！”
突如其来的呵斥让他停下了，他看见高宣的眼睛黑沉沉地盯着自己，他从来没见过高宣发这么大的火。
“我们做了多少事情才能有今天？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是方峤，你可是方峤啊。你说想当个威风的将军，你现在已经是了。你忘了，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换来的。”
“殿下，我......”
高宣眸中闪着雷霆的暗芒，语气愈发狠戾。
“我不会放弃。皇帝的位置只能是我的，任何人也抢不走，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我。”
恍惚间他看见了高炎的影子，只见高宣走了过来，垂首立在床边，漆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
“你——”
高宣刚说出一个字，他就有预感似的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他不知道高宣会说什么，或许他自己也不敢听。
“我刚才脑子糊涂了，那些话，殿下就当没听过吧。”
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他似乎又能重新感到烛火的温暖与澄明。
温暖的臂膀贴在他手侧，他的身上靠过来一具温暖的躯体，轻柔的絮语萦绕在耳畔。
“你最近累坏了，是不是？还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让你觉得委屈了？告诉本宫，本宫去处理。下个月是你的生辰，本宫在想送你什么礼物你会高兴......”
“殿下无论送什么，自然都是好的。”
高宣含笑道：“你年年都这么说，本宫若是随便选了，你又要闹脾气，好几天不过来见本宫。”
“我哪有......”
刚才的剑拔弩张似乎不过一瞬错觉，高宣靠在灯旁等他解开自己的头发，随后两人便躺在了床上。
高宣身上清浅的香气沉在他身侧，他悄悄捏着高宣的一缕头发，与自己的缠绕在一起。
高宣的声音慢慢地浸在他耳中：
“本宫记得你曾说，想让天下百姓不再受流离之苦，人人都可暖衣饱食。等本宫成了皇帝，就有能力实现这一切。到那时候，你就是天下间唯一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我做一对千古留名的君臣，我们的名字会永远绑在一起。”
“殿下，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会。等到明天，你再把我叫醒吧。”
他的意识渐渐沉入水中，待感受到身体再次变轻的时候，有一双手在轻轻拨开他脸上的散发。
因为有些痒，所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含糊不清地念着殿下别闹了。但是那双手还是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于是他忍不住将这只讨厌的手抓住扯开，但是他停住了。
因为他硌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是一个扳指。
梁衡只脱了冠，身上还穿着上朝的朝服，正坐在床边垂眸看着他。
“做了什么梦？朕听见你一直在喊，殿下。”
梁衡念出的这两个字就像两把飞刀一样扎进来，他脑中一震，来不及心痛，发现床上躺着的只剩他一个了。
梁衡看见他惊惧的眼睛，马上安抚道：“朕让人带下去安葬了。你若想去，随时能去看。”又怕他不信，紧接着又说道，“朕没理由跟一具骸骨过不去，也没这个必要。”
两人无言地坐了一会。
梁衡瞥见他手上一直攥着那枚仅剩的玉佩，用平生最大的气力捏出一个最轻的声音：“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要来东宫，为什么躺在这里，为什么拿着玉佩。只是一封信，你就在意得不得了。在梦中你依然牵挂的殿下，太子高宣，他是你什么人？”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尊容一定难看极了，不仅仅是彻夜未眠的血红与乌青，就凭他捏着身下人肩膀的手颤抖的幅度之大，连力气也已经掌控不了了。
那个人却一直垂着眼，他的眼睫像停靠的蝴蝶，只一颤，便划出破裂的轻响。他的唇边突然泛起笑意，越扩越大，他的双眼却阖上了。
“......君、臣，君——臣——呵......哈哈哈。”
梁衡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僵在半空，他头发散落下来，挡住了脸。眼球中的一点快速地颤动，随后梁衡伏在他耳边，以近乎疯狂的声音说道：
“我不信！我不信！你为他寻死，你在意他胜过自己的命，是不是？他死了，你也不想活了，是不是？”
“你恨他？怕他？敬慕？嫌恶？渴望？厌恶？怜惜？失望？愤怒？愧疚？到底是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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