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的踏青游宴选在了京城西郊一处围湖而建的皇家林苑。
连日阴雨绵绵,偏只有这天老天肯赏面子放了晴,宫里着人加紧收拾了一番林苑,倒也能供各路人马落脚了。
崔柔仪一下了车,远远就见着十几个青年才俊沿着河渠而坐,玩起了文人墨客酷爱的曲水流觞。
羽觞随波而流,自诩风雅的郎君们乘兴而书,引得一众怀春少女不远不近地从旁偷看,一时水边多丽人。
崔柔仪不急着去凑热闹,先是环顾四周,只见这处林苑这虽不十分富丽,但占地甚广,颇有野趣。
目之所及,林海起伏,碧水如镜,山顶还有一座半隐在渺渺云雾中的的红墙小寺,更横添了一抹禅意。
来到此处深吸几口气,花草的清香混合着湿漉漉的雾气钻入鼻腔,精神为之一振,崔柔仪顿觉心胸都开阔了不少。
夏若莘对此地不熟,未敢胡乱走动,亦步亦趋的跟着崔柔仪。
崔柔仪正要同她说什么,就见一队斜领蓝衣的太监拍手而来,提醒众人肃静,这是宫里的贵人们要来了。
崔柔仪立即整肃了仪容,又替夏若莘扶正了头上的玉钗,携她随众人聚在一处齐声行礼问安,而后自可三五成群的寻乐子去了。
这一套都是崔柔仪自小到大做熟了的,夏若莘依样画葫芦,也做得滴水不漏。
夏若莘生平第一次得见天颜,可惜只远远看了个模糊,龙体欠佳的圣上就被扶进湖心水榭去了。
太后素与徐皇后不和,自然懒得挪动来捧皇后的场子。
余下便只有迟贵妃及一众皇子公主随行而来,都端坐在廊亭下听皇后训示。
远远望过去,除了皇后头戴九凤大珠钗很容易辨认外,下首另有一宫装贵妇的穿着也很打眼。
她身披彩绣重重的缀珠宫装,臂间挽着飘然欲飞的红白披帛,高耸的发髻上是一支满镶红宝的金丝偏凤。
服饰虽无僭越,也几乎直逼皇后了。
崔柔仪顺着夏若莘的目光看过去,附在她耳边道:“那就是贵妃娘娘了,北线上的迟将军是她的胞兄。”
夏若莘点点头默默记下,若能选入宫去作公主伴读,这些大小贵人便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更须上心。
崔柔仪亲昵的揽着夏若莘的肩,把她往林苑深处带,边走边道:“迟贵妃不曾诞育公主,膝下仅有一个二皇子…哦,如今是二王爷了。”
排行第二的皇子赵经,今年正月里刚获封定王,待一切打点停当便要前往封地了。
不过崔柔仪觉着按往后的情形来看,他未必走得了。
或者说只要拖到端午还没起程,他便不会想走了。
至于压了定王一头的太子,很快夏若莘也托崔柔仪的福见到了。
徐皇后一叫皇子公主们散了,赵纯旁的谁都不顾上,立刻兴冲冲的跑来找崔柔仪。
在他身后缓步跟行着一位极矜贵的男子,穿了一件两肩织有盘龙的窄袖朱衣,除了太子还能是谁。
太子其人相貌堂堂,生得阔额薄唇,修眉端鼻,双目湛湛有神,神姿隽朗端严,一国储君该有的雍容端肃的气度他都有了。
崔柔仪之前也曾见过他几次,不过这回再见时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世人都觉着太子只要安心做着他的储君,总有熬出头的一天,可惜崔柔仪深知他偏偏就是差了那一口气。
似如今这样情势大好的时候,众人尊他敬他,那叫众星捧月;待到父子反目的那一日,所有与他亲近的人都变成了附膻逐臭的蚊蝇,一个也难有好下场。
崔柔仪这边还在想着该怎样既不显得亲近又不怠慢的给太子见礼,谁料是多虑了。
太子原是往这里来的,可走到半途拐了个弯儿,被他的母家表兄弟杜家哥儿给请走了。
崔柔仪着实松了一口气,重来一世不是她不肯设法挽救太子的性命,而恰恰是历经了家破人亡的惨案,她才想明白了关窍。
天底下哪个帝王能容得下一个比他还要得人心的太子呢?
什么巫蛊之祸,说到底不过是个借口。
圣上手中的刀早就磨得两面泛光了,任谁也不得扭转圣意。
她一个无职无权的在室女,实在是力有不逮。
若敢贸然有所动作,或与太子来往过密,被圣上察觉了去,崔氏全族顷刻就是一个死字。
崔柔仪早知自己不是神仙,就算有些先知也救不了所有人,能否为崔氏一族力挽狂澜还未可知,更无力去管旁人了。
崔柔仪正感慨万千间,赵纯已至跟前,兴致勃勃的问她道:“今儿天好,我带了风筝来,是去放风筝还是你想做些别的玩儿?”
他们俩人已是十分熟悉了,连招呼也不必打,赵纯总是提前安排好一个选项再来问她。
然而崔柔仪常常是不按他的安排来的,就如这次一样,她懒懒道:“风吹得眼睛受不了,我要去湖边坐着钓鱼。”
崔柔仪并不强求任何人陪她去钓鱼,她只说了自己的意愿。
而赵纯习惯了把她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办,立刻热情的张罗起来:“行啊!走走走,我们快去占个好地方。”
崔柔仪本意是懒得动弹,想靠钓鱼来寻个安静,可生性爱热闹的赵纯不是这么想的。
全赖他满场吆喝,不多时就招来了一群少男少女加入,钓鱼倒成了林苑里最紧俏的乐事,连几位公主也请动了。
崔柔仪眼见人越聚越多,与她设想的完全背道而驰,按她前世的性子,早不耐烦的冲赵纯发脾气了。
不过这一世她却成熟多了,也学会了些周全场面的本事,转了个心思想到了挑选伴读一事,顺势向几位公主引荐了夏若莘。
眼前来钓鱼的这几位公主既不是皇后所出,又没托生在宠冠后宫的迟贵妃肚子里,也没有赵纯的好运气,一出生就中了上上大吉的福签。
圣上又不大管后宫的事,连这次选伴读都是太后提议的,皇后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她们在宫里是哪边都靠不着,有时太后与皇后斗法还得伤及她们这些无辜之人。
外人看着风光,其实都像悬停在枝梢的麻雀似的,说被雨淋就被雨淋了。
如此在深宫的夹缝中长大,公主们便都不是个性骄纵的人。
且公主们与世家贵女们素日里都是常打照面的,崔柔仪从前再高傲也不曾昏了头对她们使过小性儿,相处起来还算融洽。
公主们也多少听说过赵纯待崔家姑娘大有不同,今日钓鱼又是赵纯攒的局,哪有拂人面子的道理,便都面带微笑的受了夏若莘行礼,打量起她来。
夏若莘与崔柔仪并肩站在一块儿,一个有如玉蕊琼英,一个却似明烛烈火,公主们一瞧便知两人的性子是截然不同的。
夏姑娘的相貌不如崔姑娘那样灼灼争妍,而是像闲花浮水般无娇无嗔。
两弯似蹙非蹙的柳叶眉,一双静若无波的瑞凤眼,再配上一点浅浅粉唇,真是一派淡然恬静。
论及挑选伴读,没有哪个公主愿意选个崔姑娘那样相貌极其出众的放在身边,反倒是不张不扬的小家碧玉更合她们的心意。
何况夏若莘举止大方,丝毫没有愁花怯柳的忸怩之态,便更招人待见。
没一会儿,公主们就与夏若莘有一搭没一搭的慢慢聊起了南边水乡的风土人情。
崔柔仪成功的把夏若莘推了上去,自己则识趣的退了下来。
赵纯满意的环视四周,远远笑着冲她扬了扬眉毛,那意思是:怎么样,我这事办得极好罢?
崔柔仪报之以莞尔一笑,背着众人冲他扮了个鬼脸,随意拣了个小杌子坐下,装模作样的握了根钓竿在手里。
她根本无心等着鱼儿咬钩,只留神瞄着夏若莘那边的动静,若有什么不对,她还得赶紧去救场。
都说败事容易成事难,有心捧人果然不容易。
看着被夏若莘风趣的言谈逗得言笑晏晏的公主们,崔柔仪灵光一现似的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庶出的公主们都被赵纯笼络了过来,徐皇后所出的成宁公主呢?
崔柔仪唯恐单单落下了这位嫡出的公主,叫人家误会她怠慢了,过后挑选伴读时怕对夏表姐大有不利,便赶紧四处探看。
崔柔仪伸长脖子转看了大半圈,终于在东北边的廊亭下寻觅到了成宁公主的身影。
她就那样乖顺地坐在皇后身边,极尽所能的扮演着一座玉女神像,静若松生空谷,雅如秋蕙披霜,不曾分一丝目光往这边嬉笑的人群中来。
崔柔仪扁扁嘴,暗暗自惭:看人家这淑女典范,风吹着都不带动一动的。
都说皇后娘娘治下严厉,果然是先从自己所出的公主做表率。
“看什么呢?那边廊亭只能空坐着吹风,一点儿不好玩。”
赵纯应付完那一帮公子哥儿们,笑嘻嘻的走过来,毫无顾忌的拎了个装鱼的木桶坐在了崔柔仪身旁。
几步外的杜盈见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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