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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那个傻子

小说:

高台濯月

作者:

瓜栗闲闲

分类:

古典言情

崔柔仪回到府里时,崔家众人经多方打听,已然得知了宫里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

见崔柔仪全须全尾的站在面前,陈氏几乎泪如雨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险些揉成一团,一个劲的问:“我的儿,吓到了没有?”

老爹崔培跟前跟后,面色倒还好,只不住的重复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只有老天知道爱女被带走的这一天一夜里,他的心肝就像被放在热锅上油煎似的。

崔培崔巍叹气叹出了一箩筐,忙忙乱乱的请父母妹妹先坐下再慢慢说。

众人一坐定,屋里反而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

这三四天来发生的事足以颠覆乾坤,千头万绪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后崔柔仪艰难的开口:“我在宫里见到大理寺的小范大人了,东宫是不是已经……”

崔培罕见的深低着头说话,极小声道:“说是…人赃并获。”

崔培崔巍紧张的看了看门窗处,生怕被人听了去,一个摆手一个摇头,叫他们父女俩快别再说了。

崔柔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好一个“人赃并获”!

天家父子之情越裂越伤,终究是断送在那几张莫须有的符纸和一个扎满银针的人偶上了。

既然不让提东宫,崔柔仪就只问自家的人:“那二叔怎么样了?”

“今早刚被昭武卫放回来,比你早半个时辰进家门。”崔培恨铁不成钢,骂起来简直怒发冲冠,“他个没用的东西,净丢我崔氏的脸!”

崔柔仪掐指算了算,上一世二叔可是被拘了十多日,一出了缉事府立刻就治罪流放了。

这一世连头连尾才不过去了三日,看来应无大碍。

崔培把茶碗重重顿在桌上,犹未骂足:“早与他说过要么管住那姚二郎,要么远远的打发了他别来往,他都当是耳旁风!”

眼瞧老爹吼得桌上茶碗都晃了三晃,崔岑赶紧站起来给他添茶:“二叔回来已经吓瘫了,手脚都动不得,是叫人抬进房里去的。这个教训算是吃够了,爹就消消气罢。”

“消气?他那府里乌烟瘴气的怕是想气死我才是!”崔培指了指崔柔仪,道,“你二叔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连你妹妹这未经事的姑娘都不如,活该吓得他半死不活的!”

崔岑顺着老爹手指的方向,向崔柔仪看了过来,目光里隐含着困惑。

崔柔仪这才发觉自己这番入宫归来,表现得也太淡定了些,一点不像个初历此等大事的小姑娘。

她连忙解释道:“本来我也是怕的,好在宫正司的嬷嬷们还算客气,不曾打不曾骂,只是清清静静的问了几句而已。”

“而且今儿一早就放我出来了,还是昭武卫指挥使大人顺道来接我出去的,也不知是不是六殿下和九公主替我作了保的缘故。”

崔柔仪细细数了一遍,才发觉这一趟下来她的面子真不小,托动了这么多人为她奔走。

崔岑顺势接话道:“你进去的这一天一夜,别说我们自家人了,就是几处亲朋也给担心得不得了。要不是外头街上还有缉事府的人时不时的冒出来,陈家舅爷恨不得一天跑八趟来问人回来了没有。”

崔柔仪没想到舅舅陈文度还有这份心。

他可是个恨不得把家里大门上的门钉都拿到当铺里换钱来挥霍的主儿,平日完全不顾他自家人的生计,只管自己快活一天是一天。

如今大难当头,他居然不怕死的顾念起亲情来了,倒叫崔柔仪听了心里五味杂陈的。

陈氏也想起了一人,补充道:“张家哥儿昨天也被缉事府带走了,直到夜里才放他回来。难为他自己都遭了罪,还一遍遍的遣人来问咱家姑娘平安回来了没。”

“快给来问过话的那几家递个信去,知会一声,不然人家还在担心呢。”

陈氏心细又知恩,朝两个小子挥挥手便要张罗起来。

“眼下风波未平的时候怎可张扬,来来往往的别再被缉事府给盯上了。”

崔柔仪并不赞成大张旗鼓的往各处报信,劝道,“再过两天大家伙儿自然就都知道了,何必急在一时?三叔到底还没出来呢,咱们不得不小心些。”

“旁人等得,张家那个却等不得了。唉,我先去给他写个帖儿告知一声罢,免得他一天三催四问的。”

崔岑嘴上叹了口气,脸上却挂着笑,急步出去了。

猛的提起张凛,崔柔仪好不尴尬。

前世哭哑了喉咙也见不上一面的人,今生又巴巴的做这些来干什么?好没意思。

她便岔开道:“除了咱们家,可还听说另有谁家也被牵连进去了?”

前世她忙着哭自家还来不及呢,是真没关心过还有何人也遭难了。

这回崔家急流勇退,她才有心思问问远近亲朋们都如何了。

先前崔柔仪被宫正司给带走了,崔培哪有心思管别人家,只知道关系极密切的几家都无事,只有自家倒了霉,真是憋屈!

现下被闺女这么一问,崔培捋着短须,好半天才想起一家来:“好像有个与你范世伯极相熟的那家,是谁来着……哦,工部侍郎苏大人!听说他家男丁统统都被缉事府带走了。”

苏家?杜望冠礼上见过的那个的苏笑如?

崔柔仪心里一沉,缉事府兴师动众的带走了苏家整府的男丁,这罪名是已打算给苏家牢牢的扣下了。

崔柔仪过去与苏姑娘的一点小小不愉快,在这一刻显得轻如鸿毛。

又一个可怜的姑娘经受着她上一世的痛苦,兴许也会像她一样遭尽冷眼,遍尝心酸,像一朵被踩进泥里的花。

绝望将一日一日的腐蚀着她的躯体,直到有那么一个寂寥的月圆之夜,灵魂得以摆脱枷锁,轻飘飘的离开这个不值得的人间。

崔柔仪越想越心口绞痛,勉强收住眼泪不叫它落下来,撇过头去佯装在看着窗外发呆。

陈氏与文官的家眷并不很熟,大多只是点头之交罢了,她只顾心疼近在眼前的自家人:“不知道三老爷在里面怎么样了,缉事府可不比昭武卫明事理,他又胆小,别给吓出病来。”

昭武卫……明事理?

崔柔仪转过头来,惊得眼泪都缩了回去。

真是不怕招人恨,就怕没人比他更招恨。

素日朝中上下三天两头的弹劾昭武卫,是行也看不惯,坐也看不惯。

徐鹿卿作为昭武卫的头子,喜提的混名一个又一个,冷面阎王是他,黑心罗刹也是他。

这个时候有了更会作恶、更招人愤恨的缉事府,昭武卫的风评一下就给扭转过来了,都能称得上明事理了。

不过这回昭武卫确实秉公办事,诸如崔均之类确无嫌疑者,都未上刑拷问,早早的放了回来,崔柔仪对他们也算有了小小改观。

要不是还没忘了上一世昭武卫奉命来抄家的那档子事,崔柔仪兴许就要附和起陈氏了。

依今日督公冯喜的反应来看,缉事府在三叔身上大抵是没查出来什么,只不过与其他道观的人一同拘着不放,拖日子而已。

本来症结就不在清水观,任他缉事府拖足了日子,待后几日朝野上下一施压,还不是得放人回来。

现在崔柔仪更担心的是范时鸣从宫里出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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