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山莉奈隐隐地知道,大人不可能在任何地方都帮助她。他可以给她金钱、衣物、服饰,给她一切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可有些事,只能由她自己面对。
她要回家了。
米兰到那不勒斯有不短的距离,可她再也不用选择去挤便宜又拥挤的夜间巴士。她已经可以购入一张昂贵的飞机票,并且毫不心疼。
她有些怅然。
金钱和权力竟然有这样改头换面的效果,人生境遇也因此悬殊得可怕。心态与从前更是大不相同。
她也越来越,爱着大人。
每当她从整洁干净华丽优雅的房间中醒来,每当她穿上以前怎么也不敢想的昂贵衣物,每当她看到那些欺凌她的人遭到报应,她都忍不住对那个见所未见的男人产生浓烈浓郁浓稠的爱意。
登机。
看着窗外。云雾被打碎,机身划破长空。
下机。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脑海里嗡嗡得什么也听不清。千叶山莉奈一点实感也没有,身体落到陆地,心却好像还飘在上空,像云雾一样被撞碎,又在一步步行走中重新圆融。
又开始想他。
又开始爱他。
爱着他的整个人,爱着他所赐予的吻痕和掐印,爱着他冷漠的注视和居高临下的态度。他是多么强大高贵的人,多么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和他在一起简直是神明的垂怜。她是多么的荣幸多么的幸运呀!一想到这里,莉奈心中满腔的爱都沸腾着,灵魂的容具被顶得破碎,爱意的碎末永无止境地溢出来。
随意拦了一辆车。
打开车门。坐上去。无需再小心翼翼地问价。
低下头,红着脸,看着自己衣领内潜藏的齿痕,青紫又红肿,那一夜的记忆和快慰涌上心头。
思绪又开始飘散。
这是多么圣洁的印记呀。她匮乏的心为此感到无比地荣幸。发烫绯色的脸不是因为少女的羞赧,而是一种猩热病般的狂热,殉道者崇尚耶稣般的朝圣。她是多么爱着这个连姓名长相都不知道的男人呀。爱到想要告诉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告诉他们她的狂热与朝圣,她周身的痕迹都是被他爱过的证明。她不是一个匮乏的,空荡的,绝望又脆弱的存在。她是多么的圆满圆整幸运又坚韧呀。
好喜欢。
好喜欢。
好喜欢。
似乎有人叫她:“莉奈姐姐?”
她没有听见。
千叶山莉奈早就在幻想中昏昏欲睡,躺在座椅后垫闭目养神。她戴着黑色眼罩,耳中夹着耳机,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微微发烫。
一直到快要下车,她才后知后觉地摘下眼罩。
前座的司机先生正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
眸光很是熟稔。
莉奈先是一愣,随后才惊声道:“初流乃?”
坐在她眼前的不是别人。
正是她的邻居,一个比她小上几岁的男孩,汐华初流乃。
她摘下耳机。
过去的事迎上心头。
她和汐华初流乃过去关系不差,童年时期常常互相取暖。大一找到实习时,她也曾偷偷寄钱给初流乃,资助其上学。后来他也寄信,声称自己拿到了奖学金,不再需要金钱上的帮助。
那段时间,她被舍友欺负得很重,实习也糊掉,更没有精力询问他的事情。
他们也没有再联系。
“莉奈姐姐,”汐华初流乃笑着说,“好久不见。”
熟人相见,总是要寒暄几句的。
可她和汐华初流乃现在却算不上熟人,彼此的装扮也和从前天差地别。
乔鲁诺·乔巴纳——也就是汐华初流乃——似乎看出了对方的顾及,主动开口:“我周末会做些兼职,没有放弃学业。过得和以前一样。”
他知道千叶山莉奈是一个把学业看得很重的人,所以才这样解释。
“莉奈姐姐呢?”
莉奈低下头,谎言在腹腔中酝酿。她拿出糊弄房东奶奶的话来搪塞他:“我给一个女孩子做家教,现在住在她家里。她家里只有她妈妈。”
好奇怪。
为什么要这么说。
低下头。垂下眼。胃里翻滚着什么,似乎要被自己的谎言恶心到吐出来。
千叶山莉奈突然发现自己的话有多愚蠢。她突然又好想死。
为什么要强调“女学生”,为什么要刻意说一句“家里只有她妈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得那么清楚清楚到和假的一样。她开始惶恐,恐慌,就连手腕上的青紫淤痕也无法再给她带来安全感。车垫上的黑色眼罩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她发现自己离米兰好远好远,离大人也好远好远,大人再也没办法保护她了。
她又说了一句蠢话:“她们给了我很多钱。”
说完就想要哭。说到钱也想要哭。没办法直视乔鲁诺的眼睛,更没办法直视身体的痕迹。可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想死呢?明明她是爱着大人的,真心爱着大人的,为什么要和别人撒这样的谎?难道她的爱不够真实也不够纯粹吗?难道她的爱一直都是一种巧言令色,而非真心实意吗?难道她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吗?
好在乔鲁诺什么也没说。
他依然是那副含笑的表情,“这样啊,那真的是很不错的工作。”
“是的。”
她迫不及待要下车。
提着包,抓起眼罩和耳机,在车子停下时打开门,莽撞地出去。
撞到人。
“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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