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梧闻言,当即就着急了,霍然起身:“快,快带我!”
顾恒闻言,道:“东家带我一起,我护着东家。”
左右孙癞子现在最害怕的人,除了秦州的官差,就是顾恒了,带上一个青壮男人,比孤身前去强。
“好,你跟我去。”
稳妥起见,裴清梧又叮嘱了银岚:“去找里正,报官,就说……要出人命官司了。”
甫一抵达那个破财小院,远远的,裴清梧就听见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心头猛地一跳。
她太熟悉这种声音了。
大四时在区法院实习,跟着师傅开一个刑事案件的庭,被告是个将妻子活活打死的家暴男,警方调查的时候,发现他家里装了监控,清晰地拍下了施暴的全过程。
是以,这段监控录像,成为了公堂之上的铁证,在庭审的时候播放。
视频画面里,女人先是被暴怒的男人一脚踹翻在地,而后揪着头发,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一拳一拳又一拳,起先还能尖叫求饶,后来声音越来越弱……
再到后来,她便没了生息,可男人还不放过她,抓着她的头发往桌角撞,沉闷的声音听得人胆战心惊。
这一段录像,成了裴清梧的噩梦源泉,有段时间,她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这凄惨的一幕。
邻居们围在外头,指指点点,面露不忍,但显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的发生,或者说,为明哲保身,不愿多管闲事。
见裴清梧要往里边进,一个大娘还伸手扯住了她:“小娘子,你还是别管了,那孙癞子疯得很,到底人家是两口子,锦娘也是个死心眼的,万一回头又和好了……”
裴清梧抿了抿唇,对上念慈哀求般的目光后,还是轻轻将大娘的手拂了下来,带着顾恒大步走进屋内。
正在此时,官府的衙役也到了。
深夜的寂静,被杂乱的脚步踏碎。
孙癞子正骑在锦娘身上,面目狰狞地抽她耳光,裴清梧见状,立刻暴喝了一声:“住手!”
顾恒也极默契地,在她话音还没落地的时候就冲了上去,一把掀翻了孙癞子。
“臭娘们,你,你还敢叫人——”
孙癞子话没说完,便被顾恒用刀柄打掉了半口牙。
“嘴里这般不干不净,合该被打!”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孙癞子捆起来,为首的正是那日将他丢进牢狱的武侯,拿过火把一照,认清楚人的时候,厌恶道:“又是你!里边没待够么?真是无法无天了!”
裴清梧将锦娘扶起来,到一边的榻上坐下,念慈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心疼地唤娘。
锦娘被打青了眼角,打红了脸颊,半边脸都是肿胀的,额头渗出血迹,将发丝黏在上边,走路时一瘸一拐。
“今日,多谢贵人……”
“你该谢的,是你的女儿。”裴清梧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他会改吗?”
锦娘默然。
“孙癞子虽再一次被官差带走,但夫殴妻,不算大罪,里头待几日就出来了,我不能时时刻刻都过来护着你,你真不怕哪一日他下手一重,要了你的性命么?!”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会给你一个重头开始的机会,你,愿不愿意?”
锦娘闻言,凄凄哀哀地哭了起来,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爷娘都没了,哥嫂搬了家,无人给我撑腰做主,他再怎么不好,也能养活我,我……”
念慈急了,踮着小脚就去擦母亲的眼泪:“阿娘不哭,阿娘不哭……”
裴清梧道:“养活自己容易,我是酥山小集的东家,铺子里缺人手,我可以给你工钱,可以给你住处,你若是不愿意在我那里做了,我也可以引荐你去别的地方,不比在这里挨打强?”
锦娘茫然了一会儿,道:“可以么?”
“自然可以,我也是女子,已靠这双手养活了自己,你也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可以?”
一时四下寂静,只余风声。
良久,锦娘挣扎着下拜:“承蒙贵人抬举,若是真能脱离苦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了……”
“不要这么说,我也只能引路,人终究是要自救。”裴清梧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先随我回去吧,养好伤,我助你和孙癞子和离。”
裴清梧行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日便着手办理锦娘之事。
本朝律法虽规定“夫妻义绝则离”,“殴妻至折伤”亦属义绝范畴,但实际操作中,妻子的处境仍极为被动。官府判决“和离”或强制离异,往往阻力重重,唯有丈夫同意签署放妻书这一条,最为稳妥有效。
她带着顾恒,再次踏入秦州府衙,直直地找到那日带队抓捕孙癞子的武侯长,郑重道谢后,递上一个装满了铜板的布袋:“昨日多亏差官及时赶到,才免去一场惨祸,这点子心意,给兄弟们添些酒钱,万望笑纳。”
武侯长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裴娘子客气了,份内之事。”
裴清梧顺势提出请求:“那孙癞子屡教不改,视律法如无物,锦娘母子实在可怜,求活命罢了。我想助她和离脱身,只是这放妻书,烦请差官行个方便,允我与那孙癞子当面商议一二?”
武侯长自然明白她的意图,孙癞子恶名昭著,牢中无人待见,更何况裴清梧出手大方,又在公主面前得脸,略一沉吟后,便点头应允,低声道:“稍待片刻,我安排。”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孙癞子蜷缩在角落,脸上还残留着顾恒刀柄留下的青紫和牙齿脱落的血迹。
看到裴清梧和顾恒进来,尤其是顾恒冰冷的目光扫过他时,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裴清梧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孙癞子,锦娘我要带走,签了这份放妻书,你们两清,儿女归锦娘抚养,你不得纠缠。”
“放屁!”孙癞子梗着脖子,眼中凶光一闪:“那是我婆娘!我花了钱娶回家的!凭什么你说带走就带走?要我放人?门都没有!等老子出去……”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叫嚣,顾恒一步上前,反手一记凶狠的耳光,打得孙癞子眼冒金星,彻底懵了。
裴清梧俯视着他,冷声道:“凭你昨日当众殴妻,罪证确凿,人证俱在!凭按律法,殴妻至伤者徒一年,你自己掂量,是现在签了这张纸,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还是我让你再在这牢里多待上三五载?甚至……”
她微微停顿,声音更冷:“让你永远出不去了?”
她身后的顾恒配合地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指节捏得发白。
孙癞子对上顾恒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又想起昨夜被打掉牙的剧痛和裴清梧与官差熟稔的模样,那点虚张声势的凶悍,瞬间烟消云散。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毫不怀疑这女人说到做到。
“我、我签!我签就是了!”他几乎是哭嚎出来,颤抖着手,在那个武侯长递过来的放妻书契约上按下了歪歪扭扭的手印。
文书上写明:夫妻不和,情愿和离,自此各归本宗,永无争讼。子女归属其母蔡锦娘抚养。
拿到这份放妻书,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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