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梧动作利索,没过几天,收徒的告示就传了出来。
由于还是在摸索阶段,她便只要两名,年纪在二十上下,有下厨经验者优先,要勤快的,手脚利索的,包吃住,学成之后,每月还有工钱,若是不想继续在酥山小集做,须付违约金。
消息一出,不少人便动了心思。
秦州人人知道,酥山小集发展势头极好,掌柜的又得赵使君和寿春公主欢心,生意兴隆,若是能跟她学到本事,以后不愁安身立命。
更重要的是,裴东家是个女子,可比大男人们安全。
是以,正式考核那天,铺子门前络绎不绝,都是符合条件的女孩子,个个眼里闪着期盼。
裴清梧挑了一上午,总算挑出两个来。
头一个叫沈五娘,约莫十九岁年纪,个子高挑,身板结实,一看就是做惯了活计的。
她脸庞圆润,肤色是健康的麦色,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透着农家姑娘的淳朴和机灵,鼻梁不高但挺直,嘴唇稍厚,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显得格外憨厚可亲,虽然不算顶漂亮,但那股子蓬勃的生气和利落劲儿,让人看着就觉得踏实。
另一个唤作于意,年纪稍小些,刚满十七。
她身形纤细,比沈五娘矮了半个头,显得有些单薄,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肤色是长期劳作的微黯,带着点营养不良的苍白。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双眼睛,瞳仁又黑又亮,像浸在水里的墨玉,因多有操劳,她的手指倒是意外的纤长,只是指节处微有薄茧,显是做过细致活计。
看着眼前这两个眼神明亮、带着期盼和忐忑的少女,裴清梧清了清嗓子,神情认真起来:“沈五娘,于意。”
二人立刻挺直了背,屏息凝神。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酥山小集的学徒了。”裴清梧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有几句话,须得跟你们事先说清楚,你们记牢了。”
“第一,学艺要用心,更要肯下苦功,这里头的讲究,比你们在外头想的要深得多,点心吃食,最是讲究干净、细致、火候、巧思,一丝一毫马虎不得,稍有差池,轻则味道不佳,重则损了招牌,勤快是根本,更要动脑子。”
“第二,规矩要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铺子里的规程、用料的分寸、待客的礼数,这些都是既定的,工契上写得分明,学艺期间包你们吃住,学成后按劳付酬,但有一条,手艺没学成或者学成后未干满约定年限就想走的,那违约的罚则,你们也都知晓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看着两人郑重点头,才继续道:“第三,也是顶顶要紧的:洁净,做入口的东西,干净是第一等的大事,头发、指甲、衣衫,时刻都得清爽齐整,做活前后,务必净手,点心最忌污手汗气,一丝异味都不能有,若被我瞧见谁在这上头犯懒、疏忽……”
她眼神一凛,没有说完,但其中的严厉已不言而喻。
见两个姑娘略有瑟缩之意,裴清梧的语气稍稍缓和:“你们年纪相仿,又一同入门,日后便是同门姐妹,要和睦互助,取长补短,莫要因一点小事就起龃龉,白白耽误了学本事,若有难处,若遇不懂,尽可来问我,莫要藏着掖着自己瞎琢磨。我既收了你们,便希望能带着你们把这门手艺学好学精,日后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最后记住,在我这里,手艺是吃饭的本钱,诚信是立身的根本,只要你们用心学,踏实干,我这里亏待不了你们,日子还长着呢,好好学,好好干。”
“是!师父!”沈五娘声音响亮,透着股热乎劲儿。
“都听师父的。”于意声音虽轻,却也清晰坚定,像小石子投入水面,激起小小的涟漪。
裴清梧看着她们眼中燃起的郑重光芒,心下微安。
这是两个新苗子,但愿能长成好树。
“行了,去安置行李,熟悉下住处和铺面,午饭过后,先跟银岚认认库房的用料器皿。”
银岚早就收拾了间厢房给她们住,见她们过来,热络道:“五娘,小意,你们且看看,这地方可有不妥之处?有的话尽管提,只把这里当自己家,莫拘束。”
沈五娘忙道:“银岚姐姐真是费心了,这里一切都好,我没有不习惯的。”
于意也跟着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来,跟我到前头来,我给你们做了吃食……”
裴清梧见银岚将她们安置得妥当,也放下心来,只思虑着另一件事。
早春的寒意尚未褪尽,空气里带着料峭的冷风,她拢了拢衣襟,喉咙里忍不住又溢出两声压抑的轻咳。
“东家,你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同时,一股带着暖意的甜香飘近。
裴清梧抬头,见是顾恒端着一只青瓷碗走了过来,碗里是刚熬好的汤饮,热气氤氲,隐约可见里面浮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和几片嫩姜,散发着驱寒暖身的香气。
“这几日总见东家有咳嗽,我便跟银岚姐姐学了,怎样熬姜枣茶,给东家祛祛寒。”
“阿恒有心了,真是多谢。”裴清梧接过,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舒适的熨帖感,那点痒意被暂时压了下去。
“所以东家,在为什么忧心忡忡呢?”顾恒又问了一句。
裴清梧咽下一口甜汤,才缓缓开口:“我在想,铺子里女孩子越发多了,银岚、茜桃、锦娘、念慈……如今又添了五娘和小意,虽说都在后院,前头有你在,但毕竟只你一个护卫,平日里又要兼顾采买、看顾门户、应对些杂事,一来怕是忙不过来,二来,总觉得单薄了些。”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顾恒,带着商量的口吻:“我便想着,要不要再寻一个可靠的人来?主要是帮着你看守门户,夜里也能帮着巡一巡,这样你也松快些,铺子里也更周全。”
顾恒脸上的温和笑意微微凝滞了一下,垂下眼眸,看着裴清梧捧着碗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东家,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好吗?”
裴清梧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哪里的话!你做事最是妥帖周全,有你在,我心里不知多踏实,但正因为知道你辛苦,才想着再添个人来分担,并非你做得不好。”
她看着顾恒依旧微蹙的眉心和绷紧的下颌线,心中了然,明白了他此刻的别扭从何而来。
顾恒从小长在那样的环境里,没有安全感,是正常的,而此刻更像是被信赖位置可能被分薄的不安。
顾恒听了她的解释,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但他还是执着地低声补充:“东家既如此说,顾恒明白了,只是不论东家这里再添多少人,顾恒……”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清梧,一字一句清晰道:“总归是第一个跟着东家的,无论何时,顾恒都会守在东家身边,护你和铺子周全。”
这话说得直白又郑重。
裴清梧心头微微一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少年、过了十六岁生辰后,他又章高了不少,也更俊了,已经慢慢在向男人过渡了。
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揉了揉顾恒的头发,动作带着安抚的亲昵:“知道了,这份忠心,我记着呢。”
“我们小阿恒啊,是第一个跟着我的。”
顾恒被这一句话逗得,倏尔红了脸色,裴清梧看他这副模样,眼中笑意更甚。
吃过午饭后,裴清梧便带着顾恒,去口马行买人。
口马行里还是如同之前那样,人头攒动,气味混杂。
裴清梧目标明确,只想寻个稳重可靠、孔武有力、品性过关的成年男子做护卫。
但她一个个看过去问过去,不是面相太过凶恶,让她担心吓着铺子里的姑娘们;就是体格虽壮,眼神却闪烁飘忽,显得不够踏实;再不然就是年纪太轻,毛躁气还未褪尽,难以让人放心托付夜间门户。
好容易找到一个看着不错的,结果一问,他之所以被打发到这里来,是因为跟主家的丫鬟有苟且。
想起铺子里那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裴清梧连连摆手说不要。
顾恒则默默跟在裴清梧半步之后,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偶尔在裴清梧靠近某个看起来体格特别健硕的男子时,眉头会几不可察地微蹙一下。
虽并未出声干预,但他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一些本想凑近推销的牙人都不自觉退了半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西斜,裴清梧看得眼睛发酸,心头也渐渐涌上几分焦躁。
合适的护卫并不似想象中好找。
“裴东家?真是巧遇!”
正在此时,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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