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汐一路回到了坤宁宫。
殿里摆着冰鉴,一进门就比外头凉快许多,她一下子松了劲,躺在椅子上,不想再动弹一下。
宁嬷嬷拿了把扇子站在边上给她扇着凉风。
“奶娘你就别忙活了。”朱见汐道,“让他们给我扇就行,奶娘我想吃冰饮了。”
“现在可不行,一热一凉,晚些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朱见汐扁了扁嘴:“好吧。”
她知道奶娘是为自己好,也没再撒娇耍赖,晚点吃也是一样的。
“对了,母后呢?母后好像不在殿内?”
宁嬷嬷早在刚进门时就知道了,皱起眉头道:“皇后娘娘被叫去清宁宫了。”
朱见汐坐起身来:“清宁宫?”
那不是便宜祖母吴太后的地方吗?她一向喜欢杭氏母子,突然把母后叫过去多半没好事。
她站起身来,顾不得许多:“走走走,随我去清宁宫看看。”
那个老妖婆,最好别作妖!
清宁宫。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此刻这台戏明显到了最紧绷的时刻。
吴太后坐在上首,杭贵妃就坐在紧挨着她的下方位置,两人明显聊得开心,吴太后握着杭氏的手,不住的点头。
汪皇后进来的时候,原本正要行礼。
可偏偏杭贵妃在上边被握着手,温柔的朝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无法起身向皇后行礼。
汪皇后就站直了身子,动也不动。
杭贵妃摆明了要压她一头,借着她向吴太后行礼时,自己也一同受了这个礼。
可是,她配吗?
气氛一时间很是冷凝。
吴太后还在和杭贵妃说话,脸上还带着笑,眸中却隐隐泛着冷意。汪皇后不行礼,她就装作没见着人,目光不往底下瞥一眼。
只笑道:“自打太子念书之后,我就听说,不论是文师傅还是武师傅,都夸赞不已。说太子是个文武双全的好苗子,杭氏,还是你教得好啊。”
杭贵妃抿着唇笑了:“都是太傅们的夸赞,太子年龄尚小,臣妾只叫他谦逊学习,不自傲自满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前两天,于少保布置了一篇策论,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后来实在熬不住先睡了。没想到半夜竟醒了,非说自己想到了,让宫人熬夜点灯磨墨,漏夜做了篇文章,第二天都差点起不来,叫太傅给责骂了一通。”
“还有这回事?”
吴太后连忙道,“太子如此勤勉,太傅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太子?授课的是谁,哀家去同他说说。”
杭贵妃可不打算拉低太傅的好感度,早在事情发生的那日,她就派了自己宫里的大太监前去解释。
让吴太后把人来责骂可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太子的勤勉。
杭贵妃轻声细语:“太傅也是一心为了太子好,看太子迟了些这才着急。不过太子除此之外,每日都早早进学,从不迟到一星半点。”
“臣妾倒是听说,固安先前找皇上闹着要一同去念书,结果去了之后日日都迟到。依臣妾看,固安还小,何必勉强她这么早进学呢……”
提到了固安公主,吴太后这才转头,像是刚刚才见到皇后的身影,开口道。
“皇后,你是怎么教的固安?”
“好好一个公主,耍脾气硬是闹着要上学。我还能当她有几分爱念书。可皇上好不容易准许了,她竟然又日日都迟到,都说天地君亲师,固安年龄虽小,也该知道尊敬师长……”
吴太后凉凉的笑了一声。
“不过也难怪,皇后进我这清宁宫,见了我这老婆子也不知道行礼,恐怕是慈宁宫的风水更养人吧。”
汪皇后眸中掠过冷意,吴太后不敢对上孙太后,却隔三差五的在她面前充个长辈样,不是摆架子就是冷嘲热讽。
固安还那么小,她们也能往她头上扣帽子!
她淡淡开口道:“不是母后身边的嬷嬷请臣妾前来的吗?臣妾前来,母后反倒和贵妃谈得兴致盎然,早知有贵妃陪着母后,臣妾就用不着这么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了。”
没等吴太后发作,她又道:“对了,贵妃,既然母后说到行礼的事,本宫倒想同你聊聊,杭氏可有适龄的女孩?不如带进宫内教教礼仪,若是学得好,将她指给固安做伴读也不是不行。”
杭贵妃脸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台阶上下来两步,朝汪皇后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回娘娘的话,臣妾家中并无适龄女子给固安公主做伴读。”
汪皇后这才缓缓道:“平身吧,免礼。”
“既是如此,那伴读一事便算了。只是贵妃,宫规森严,本宫迟迟不见你行礼,想必是母后宽厚,纵得你不知礼法……”
吴太后厉声:“皇后!”
“母后!”
吴太后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见外头一个奶团子歘的一下冲了进来,一边还大喊着。
朱见汐一下就冲到汪皇后跟前,抱住了她的腿:“母后,哇……”
她才不管吴太后想要教训什么,直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豆大的泪珠滴落,她哭得撕心裂肺,一下子扰乱了清宁宫常日的安静。
汪皇后差点没急死,一下把她抱了起来:“固安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委屈了?母后给你做主好不好,乖不哭了……”
朱见汐才哭了没一会儿,吴太后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
“皇后,赶紧把固安带出去。”
她扶着太阳穴,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她这话一出,小公主的嚎啕大哭就逐渐缓了过来。却还是扒着汪皇后的脖颈,不肯抬起头来。
朱见汐背对着吴太后,侧边是杭贵妃。
对方眉目清丽,唇瓣噙着温柔的笑,站在那儿就像是净水出尘的白莲,温婉动人。
哪怕方才心里再不甘愿向汪皇后行礼,面上却还能维持这样的笑容。
真是个笑面虎。
朱见汐就着这个姿势,漆黑的眼眸冷冷的看着杭贵妃。对方对上她的目光,这才怔了一下。
这小丫头,怎么会有这样冷寒的眼神?
杭贵妃还要再看,然而小公主已经偏过脸,被汪皇后抱着出去了。
她缓缓收回视线,却莫名的心底发凉。
这边汪皇后匆匆将人抱出来,顾不得那么多,哄道:“固安怎么了,现在可以同母后说了。”
“没什么。”朱见汐眨了眨眼,朝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眉眼弯弯,小声道,“我骗她们的。”
汪皇后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把人抱紧。
眼眶都忍不住发热,心里又涩又暖。
——
两月后。
黄竑又一次做了噩梦,漫天的血色,脚踩在地上,黏糊糊的湿润,抬起来,却见都是鲜红的血液,已经流成了河。
尸体横七竖八,有躺在府院地上的,有靠坐在走廊柱子上的,还有死在厅房,卧房的……几乎每一具尸体,脸上都是死不瞑目的惊恐。
黄竑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该怎么做。
他让亲信把府中主人十余具尸体拖至柴房,将所有衣物尽数剥离。
先砍断四肢,再拆分躯干与头颅,用斧钺击碎面部骨骼、刮除皮肉……直到谁也认不清楚他们的面目。
砍碎的尸骨有的让人扔上山,让野狼野狗吃了,有的埋进陶罐里,深埋在墙下,有的则丢进河底……
原本梦应该是这样的,可偏偏,那些被他毁去的熟悉面孔突然变成了一个个漆黑的洞口,蠕动着,扩张着,几乎要将他吞吃入腹。
阴暗尖锐的笑声不住的在他身侧旋转,再旋转,砍碎的手臂突然张开手掌,抓住了他想要逃跑的双腿。
重重的把他往血河底下拉。
他不住地往下沉,往下沉……
“啊!”他尖叫着醒来,面目惊恐,浑身是汗,几乎要在床上缩成一团!
“老爷你怎么了?”睡在身侧的女子也被他吓了一跳,迷迷糊糊清醒过来,披上衣服坐起身。
看着还惊惶不定的黄竑,温声细语:“老爷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噩梦都是假的,有奴家陪着老爷呢。”
黄竑好半天才缓了过来,这段时日,不知为何,他日复一日的做起了噩梦。明明当初犯下案子,他都不曾如此,白日里更是不害怕,可一旦夜晚睡着,就不得安寝。
非但如此,他还脱发严重,口内赤红,牙龈出血,这两日动不动就呕吐、腹泻。
他也去找过大夫,可无论是谁都诊治不出他身上的毛病。
他却敏锐的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步一步衰败下去。
“不对!”或许是因为多日以来都没睡好觉,他的眼睛猩红,“不该是这样的!”
他如今已经升了官,那些过去的“罪责”也早应该深埋黄土。皇上金口玉言,说他是“忠臣”!还有谁敢拿这案子来指责他,质问他?!
只是可惜——
他不禁想起黄炳春那个小子。
本来他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就该碾死这只蚂蚁,偏偏李棠护得他死死的!
他不好再动手,只惩治了一番就放弃了。
难不成正是因为留了这孽畜一条贱命,所以他才打心底放不下心来,日日担忧导致睡不好?
“来人!”
他坐在书房,半夜重点的烛火隐隐跳动,映照出他森然阴鸷的眉眼,“给我去查黄炳春的踪迹,斩草……”
话还没说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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