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夜》
华夏共和国实行层级管理,往简单来说,共和会按照席位投票决定将官任免,制定独属军部体系的律法,军部则统帅各战区,隶属于战区的主战师和独立兵团长各自负责各家的驻地星球,驻地星球又由校级军官以营的形式驻扎领导,权力层层下分,总控制权依旧集中掌握在共和会手中,以便于国家维护分散在主星域外的星球资源,同时也用军备力量保障了分散在域外的驻地星球行政权。
以玄烛兵团为例,隶属于南冕战区,战区下设三支主战师、八个独立团,分别驻守四十六颗星球。玄烛为独立团,由团长十夜无难带领,不同于南冕的主战师长期逡巡在白冠星与冠军α、β两个卫星之间,玄烛兵团的据点位于小行星黎明哨上,大概是白冠星五分之三的大小,团长麾下分出六个营:一七、一九、二四、二八、三零以及新成立的机战六一营,也就是阙呼星在完成先锋军任务后将上任的地方。
少校,在新纪元的人类联盟里是一个刚刚可以进入大众视野的军衔,处于这个位置的军官通常是能够在兵团里带领一方势力的存在,他们刚好拥有在三等域外行星上驻地的资格。
然而,在阙呼星身上剧情相反,比迟来的少校军衔更早入人眼前的是他曾经犯下的过错,一次查无源头的干扰信号,一步之差,需要数十年去弥补,现实的毒打让本吃喝不愁的少爷变成了一分钱掰两半用的抠搜社畜,再次踏进议论中心的他只关心自己率领的营能不能吃饱饭。
师兄弟久别重逢自是话多,经过一夜休整后两只人形语音机电量充足,忆往昔岁月到吐槽近期遭遇,嘴就没停下过,如果其他好友在场,恐怕早已借口出门遛弯了。
阿什列卡本以为师哥家看着简洁大方,近年品味有所提升,从原本花里胡哨的调色盘转化为闲云野鹤看淡名利的审美,没想到他是真的穷到基础装修都舍不得。
尽管阙呼星出事已久,但因为频繁轮战区出任务让他跟好友们聚少离多,多时未见,阿什列卡依旧无法将曾经锦衣玉食的氏族子弟跟手里的清汤寡水挂钩,他在碗中捞了两下,良好的用餐礼仪没有让他对根本不存在的肉食搅下第三筷,过于清澈的汤底有些少爷性子发作,愈吃又止,最终想起路途中目睹的饿殍遍野的场景,把毫无滋味的面嗦进胃里。
阙呼星同样捧着海碗将素面往嘴里倒,师兄弟食量惊人,二人埋头苦吃,等到阿什列卡感到肚子里晃荡满了白面条时,他才开口道:“师哥,这就是你说好的招待方式?咱俩出去吃顿好的吧。”
阙呼星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觉得在这里能吃上非预制的健康食品已经很奢侈,更何况这面条都是他亲自擀的:“嗯?不好吃你这不是全吃完了。”
阿什列卡放下碗,诚恳道:“我为以前奢侈作风感到惭愧,怪不得老大总是让我出门走走,他是对的。”
“.......孩子长大了,师兄甚是欣慰。”
远处敲钟人击响晷盘,这种大灭绝前留下的计时工具罕见的没有在战乱中摧毁,老古董留存到现在已经晋升为下城区科技程度较高的物品了,无需其他辅助手段,仅凭特殊的材质便能让钟声传播到旦加法音大部分角落,对于居民来说,意味着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扯淡间阙呼星刷完碗筷,正换上一件洗到发白的工装,阿什列卡端详师哥忙前忙后,眯起的眼角略微下垂:“在收到你的讯息后,宴姐也来找过我,她让我带句话。”
“什么话不能直接跟我说。”阙呼星本能地感到恶寒。
阿什列卡没有正面回答,倒是问起他下一步的打算。
“团长应该跟你通过气了。”阙呼星将飞梭配件整理进与他同款发色的工具包,阿什列卡认出了这只银灰色的袋子,还在学院纵队时,此人第一次赢下后淮因学长后,让学长每天抽出空余时间缝制的战利品,顾及到学长的面子,他把人带到自己宿舍偷偷缝。
这是阙呼星离开家族前为数不多的携带物,几十年过去依旧保存如新。
“我的营要在谷神星驻地,谷神星特殊之处在于它是由之前的一等星球降为三等的,驻地费用以及后面要上交的税收远高于同级别的星球,彻底拿下已经掏空团里的大半预算,后续建设也只能继续勒紧腰带过日子了。”
谷神星原属人类联盟,是一颗为无国籍人们提供住所和工作岗位的农业星球,华夏共和国生态院的科研团体在上面驻点研究出青稻谷,极大地提升了当地作物产出量,解决了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民的粮食问题。
然而,多年前那场大灭绝事件幕后实际上是代理人战争,各方势力的驻军死伤无数,核物质进入爆炸倒计时,原本的联合会驻地将官切断了支援军的坐标泊接点,让援救舰队只能依靠驾驶员的经验迫降,在没有人工磁场指引的情况下,支援军依旧完成三分之二的灾民转移,在护送最后的民众与资产时,幕后代理人命令驻军提前催化反应,致使支援部队葬送在这片土地上。
支援部队的主力军是原本的玄烛主战旅,因此牺牲了大批士兵,老将军也一同被灾变吞噬,没有了主心骨的主战旅削被减为独立团,再不复曾经的盛况。
原联合会驻地将官被判处战争罪,执行极刑,刻在教科书的耻辱篇上。谷神星至今还面临灾后重建、辐射残留未解决、地头蛇帮派盘根错节、驻地临时政府投靠外籍势力等问题,华夏共和国接手后根本没有兵团愿意来啃硬骨头,阙呼星想在这圈地盘简直难于上青天。
麻烦事一旦累积太多,阙呼星反而陷入诡异的松弛感,正所谓债多不压身:“团长让李稻青跟我一同驻地,我俩一起筹钱,暂批公告都下来了,有三年税收减免期,三年后达不到正式的税收标准就要丧失继续驻军的资格,我感觉光靠节流无法维持生计,所以打算先去问问阿因,他肯定有办法。”
两个穷鬼凑一块,家底更穷了。
阿什列卡有种家底被瞧不上的感觉,怒道:“你们就不会跟十夜老大要钱,跟我要钱?!”
“团长操持玄烛已经很困难了,拿下谷神星还得操持黎明哨,以我们的实力驻地两颗星球太过勉强,前段时间还在考虑要不要让人建皮套公司,偷偷开辟一条民用小型机甲生产线填补军费欠款。”阙呼星盘腿坐下,“我们上至兵团下到驻地都很穷。”
“至于为什么不问你要投资。”阙呼星抬首,深灰色的眼眸看向壕到发光的学弟,若有所思:“玄烛祖上阔过了,现在就是个大窟窿,连学院纵队的大部分人都填进去了,说句直白的,你不是华夏的人,能脱离就不把你拉下水了。”
阿什列卡毫不留情地指出:“十夜老大说的?”
“我自己悟的,珍惜当下吧。”阙呼星诚恳道。
“你们都好得很,跟宴姐说的一模一样。”阿什列卡冷笑:“宁愿让那什么狗屁财团搅局也不好意思走我这条线,老子有钱,非常有钱!”
他本以为自己即使遗憾退出玄烛纵队回家继承家产,也能在家族势力和自身商业天赋的加持下,为待了二十余年的组织增添筹码。实际上他自以为看到的也正如此,毕业后进联合会下设的商贸协会混得风生水起,偷摸着给玄烛提供经济上的便捷渠道,在违反条例的法外狂徒与成为条例定制人之间反复横跳,因做事不留痕迹且迂回办事打擦边球的手段高明,从未被抓到过把柄。
现在却被告知是特地不愿意让他的脚沾湿,现任玄烛兵团长十夜少将并没有让学弟深入参与到危机中,在阿什列卡现在眼中,老大仅用一些看似有用,实际上九牛一毛的小事打发得他团团转,满足他未能并肩作战而无处发挥的愧疚感。
他思索半响,当阙呼星拆开第三袋小零食打算独享时一把抢过,狠狠地撕开包装:“师哥,你也别老被宴姐当枪使,她就是算准了你马上要去外域执行任务,一会被逼泄露局势,十夜老大想追究你也教训不到。”
阙呼星一张帅脸上故作惊讶:“没想到这么多年,我聪明了,你也不差,这些事确实是危月宴让我找机会无意间说漏嘴的,但就咱俩的关系,我没想引导你下水,所以刚才就直说了,里面浑水太多我也不清不楚的,你别被她忽悠得冲动投资。”
小小一间收容屋,容纳着沉黎战争军事学院的卧龙凤雏,这两人曾因双商达不到狐朋狗友中的平均线而屡次被坑,阿什列卡单纯,阙呼星直楞,再加上背后有世家做靠山,常被坑去做一些倒霉事,旁人只要一想到这对大聪明的奇闻异事,总是会感叹一句:啊,原来是他们,那不奇怪了。
“李稻青学长半年前升的大校,老大有意放你俩出去驻地用以平衡团内新老营的势力,直系下属有了独立的驻地,老营区捏在自己地盘上,双方才能相互制衡。谷神星作为李稻青的故土,他愿意排除万难来这并不奇怪。”阿什列卡毫不客气地将师哥的零食桶抱过放腿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在金属盖上,“而你,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安住在旦加法音,这地方鸟不拉屎民不聊生,如果不是打这块地的主意,我无法给你找到别的借口。”
阙呼星道:“危月宴说她旗下的研究组有了发现,是一种能够改善辐射土壤的提纯物质,暂命名为’天虹一号’,只是迫于基础原料存量稀少,目前仅能供旦加法音使用,让我在这留意实地情况,做好地面战役的部署,一旦最终实验通过,我跟李稻青就要将教会帮派根除,以防实验品被人盯上。”
“这只是第一步,谷神星还有另外十五座上城区,四十六座中城区及三百七十六座如同旦加法音一样的下城区,完成大量生产必须从其他外域行星采集原料,很大可能要牵扯到跨国界贸易,而后还有原料运输、半成品危险物质存储、安全保险剂的研制、大批量合成’天虹一号’、简化使用步骤申请相关知识产权、规模化投入使用、甚至包含为原住民提供教学等等,还有更多的环节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玄烛兵团自身难以支撑全部代价。”
“或许这颗星球能在几十年后能重现生机,重现谷神农业重仓奇迹,也许那时的经济效益远超乎其他兵团的想象,可现在站在起跑线上的是我们,我们连鞋子都买不起。”
阿什列卡迅速在脑海将其中风险与利润进行整理,阙呼星也索性不在隐瞒,又把老大出卖个彻底:“一直对玄烛感兴趣的鸣焰财团提出合作请求,我们刚收到暂批回复他们就派人来谈判,我怀疑是手续交接时联合会规划部有人向他们透露消息。前不久兵团发放了最后一批阵亡、伤残士兵津贴,实在没钱,十夜无难也不是经商的料,差点就考虑答应财团插手建设,几位大校间终于暂停吵架,改批斗团长了。”
“自主权,是我机战六一营和李稻青的二八营在驻地立足根本,让财团插手纯属饮鸠止渴,解决了现阶段的缺金少银,以后处处受人制约,甚至会让外部势力渗入到兵团内部,我们绝不想因此给玄烛埋下祸根。”
阙呼星紧接着补充一句:“当然,上述’不是经商的料’并非出自于我,具体是谁我不说,但要告状别把我卖了。”
阿什列卡思索完毕,他白净的脸庞染上绯红,明显兴奋极了,对于其中利益的庞大欲望让他整个人精神亢奋,如果能将这颗星球的渠道吃下,他在协会的掌控力将连上数级台阶。
野心,澎湃,向上攀登,是从玄烛出来的人共同的标签,但金发青年却逐渐冷静下来,依照他们现在的整体情况,就算是有自己所在的群歌家的协助也不可能拥有完全自主运营的实力,如果说玄烛是实施者,群歌家是投资方,那他们目前无法撼动的权贵功勋阶级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决策人,除非......
“你升至校级后阙家人没来找过?”阿什列卡压抑激动的情绪,问道。
阙呼星听此浓眉不由的皱起:“提他们作甚。”
当初陷害他的人中有一部分来自阙家,这让阙呼星一直无法释怀,仅仅为了所谓的不希望家族踏入风波,一损俱损,他敬爱的家人竟会对血亲下手,而在事发后,他没有了身份上的利用价值,长老会决定将他驱逐。
一夜之间阙呼星失去了所有,他将从父母那继承到的股份和店铺托付给十夜无难打理,用以组建六一营,远离权力聚光灯的他只能像啮齿类般窥探着远去星海航线的恋人,意气风发的挚友,后来居上的新人,看着家族在放逐他后继续扯着远征军世家的大旗,即使已经有四代人未曾加入远航。他的时间停滞在奔向未来前夕的深海中,灵魂被迫长大。
“宴姐不愿逼你,她甚至都没当你的面提过阙家。”阿什列卡怀揣些许不忍心,他知道危月宴猜中了,自己在了解局势后不得不劝说,“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阙家的资源可以让驻地前期先运转起来,不是吗?”
阙呼星早就想过这条路是独属于他的最优选,长年累月的愤怒让他挂断了家族示好的通讯,装鸵鸟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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