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子这趟进京是因上清观的小友所请,再加上他家不成器的徒儿入世修行非要去京城这个人心复杂、权力和利益交织的漩涡,他不放心索性过来瞧瞧。
只是,在昨日踏进京畿后,他夜观天象,天际竟亮起了两颗帝星。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其中一颗与从前一样,有天命相伴,格外耀眼,而另一颗是刚刚形成的,仅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但是,无为之却发现和它相伴而生的,是自己的小徒儿?
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徒弟?
那一刻,无为子甚至怀疑,会不会自己快要羽化了,所以,老眼昏花,连天象也看不准。
再起一卦,卦象依然显示,自己真多了一个小徒儿。
徒儿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他活了八十有二,从未见过如此稀奇的事。
无为子索性跟着卦象过来看看,这天道白送给他的便宜徒儿到底资质心性如何。
他沿着楼梯走到二楼,先是看了看地上的血,这血格外鲜红,病因在六腑,吐血之人病势极危。除了楼梯口的一大滩鲜血外,零星的血迹滴滴嗒嗒地一直延伸进了走廊。
凑热闹的来来往往,踩出了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无为子顺着血脚印看了过去,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少女映入了眼帘,也是这一眼,他确认了这是自己捡来的便宜徒儿。
她的声音从容不迫,哪怕面对这样凶险的危症,也没有一点丁手足无措。
“别碰到喉咙上的针。
“是。
秦沉答应了一声,小心地把宋首辅扛进了他们的包厢,顾知灼没有回首,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宋首辅的身上。
黄泉卦是极凶之卦,容不得她分心。
顾知灼疾步跟进包厢,叮嘱着一句“不要关门,又示意秦沉先把他放在地上。
谢璟也要跟进去,让人抬手拦住了。
“璟堂弟。
这个称呼让谢璟头皮发麻,他慢慢抬起头,注意在包厢的竟然不止顾知灼,还有谢应忱。
谢应忱唇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疏淡的眉目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璟脱口而出,心想:他不会是跟踪自己来的吧?卑鄙。肯定是生怕自己先他一步笼络住卫国公和首辅。这个念头在他的心底疯狂的浮起,快要喷涌而出时候,谢应忱平和地说了两个字:“看戏。
谢璟一脸不相信。
哼,虚伪!
他看向包厢,八仙桌上有两个茶碗,没有酒,还有用琉璃杯盛着的果子露,果子露喝了有一半了,杯沿留着些许口脂的印痕。
筷子只有两双,放着点心
的盘子有四五个,全都有用过的痕迹,八仙桌旁的圆凳也只有两个,一左一右离得很近。
这无一不证明了,包厢里面确实就他和顾知灼两个人。
他们真是一块儿来看戏的?
他盯着蹲在宋首辅身边搭着脉搏的顾知灼,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哼,亏他当初还以为她会守寡呢,赐婚也就一个多月的工夫,这两人如今倒是同出同进了。
“怎么了?!
沉重的脚步声匆匆而来,紧跟着的是卫国公焦急的声音,“宋、宋老哥呢。
卫国公是和龚海一起来的。
谢璟指了指包厢里面,他克制着拂袖而去的冲动,在心里告诉自己,首辅生死未卜,自己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卫国公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血……
“全是吐出来的。谢璟沉重地说道。
卫国公吓得手脚发麻,看向里头的宋首辅,他的的衣襟已经被血浸透,红得让人心头直哆嗦。
卫国公行武出身,别说是血了,连死人他也见得多了,但是,宋首辅这血吐得实在不对劲。他们刚刚和首辅喝过酒,首辅就吐血吐成了这样,别说别人了,连他自己看着,都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给首辅下过毒。
“宋老哥!
得赶紧的叫大夫,不对,是叫太医!
要不然真是说都说不清了。
“别进去。
谢应忱提醒了一句。
卫国公身体跟着一僵,顾不上见礼连忙道:“大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首辅他……可叫了大夫?
卫国公说着就要往里头冲,谢应忱斜睨了他一眼,重复道:“别进去。
他眸色清冷,一贯温和的眉眼添上了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压迫力,盛气迫人。
公子忱回京后,留在卫国公印象中的是“温和无害,而现在,仅仅一个眼神的对视就让他静若寒蝉。
卫国公缩回了脚,拱手道:“是……尾音有些发颤。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谢应忱会管这样的闲事。
首辅是同他和三皇子在一块儿喝酒的,若是不治而亡,他们责任不轻,他甚至还会被怀疑为了党争而故意害死首辅,皇帝近日还病着无心朝事,谢应忱完全可以落井下石,借着这股势头除非异己,在朝上占据主导。
为什么他插手了?
若是宋首辅活了,倒也罢了。
若是死了,怕是连他都推卸不了责任。
谢应忱,这个先帝用帝王心术教导出来的太孙,岂会是一个一心为人的大圣人?
“你让人散开些。
谢应忱吩咐完,就回首去看顾知灼,她完全没在意外的动静,不关门只是因为宋首辅
已经喘不上气来了,再关上门窗,死得更快。
顾知灼的全副心神都在宋首辅的身上,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金色罗盘。
天池的磁针疯狂地转动后,蓦地静止了下来,她盯着罗盘喃喃出言道:“困龙得水,主南。”
“秦沉,替我把他搬到窗边。”
秦沉不懂,但并不妨碍他照办。
秦沉轻轻松松地把宋首辅架起,挪到了南边的圈椅上,一点也没有碰到他喉咙上的银针。
阳光从窗户照在了宋首辅的身上,哪怕已经没有了意识,宋首辅还在不停地往外吐血,一小口一小口的鲜血接连不断的喷吐出来,像是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吐干净了一样,他身上到处都是血,红得刺目惊心。
秦沉看得心里一颤一颤的,就连他觉得首辅只差一口气了,只要拔了喉咙上的这根针银,保管立马就没命。
“顾大姑娘,能救吗?“
秦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顾知灼不置可否,她连起数卦都是大凶,救人相当于是在和阎王抢命。
不过,她喜欢!
顾知灼走过来的同时,从针包里取出了一根长约三寸的银针,银针细若发丝,在阳光下倒映着淡淡的白光。
第一针,固心魂。
顾和知抬手拈针,果断地从太阳穴刺了下去。
她动作极慢,指腹以特有的节奏慢慢捻着针,当银针扎入一寸时,首辅不吐血了。
二寸时,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朦胧,像是蒙着一层薄雾。
三寸时,顾知灼终于放开了持针的手,这一针足足用了一盏茶,她的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针尾,银针发出了一阵轻轻的嗡呜。
宋首辅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调:“顾……”
真活了?
卫国公惊住了,想闯进去看看又碍于谢应忱,不敢乱来,双手紧张地搅在一起。
“您的腹部是不是曾经受过伤?”顾知灼不让他说多余的话,飞快地问道。
“是。”
“刚刚有没有饮过酒?”
这其实也不用问,顾知灼一闻就闻出来,只是想看看他的神智。
宋首辅点了头。
“几杯?”
“三……”
“果然。”
和顾知灼诊断的一样。
“没人跟您说过不能喝酒吗?”
顾知灼的眉头微微皱起,声音有如利刃。
宋首辅在她的目光中,心虚了。
他虚弱地直喘着气,小腹像是刀绞一样,疼痛一波波地袭来,周身不住地颤抖。
他的伤是十年前落下的,他奉命巡视淮州,当时淮州多有山匪,百姓生活艰难,不但来往客商会被洗劫一空,普通百姓出行也会被杀被抢,甚至连村镇
也经常被屠,山匪气焰嚣张的很,但当地官府却很少有所做为。
宋首辅查出了官匪勾结的窝案,整个淮州有近七成的官员涉案,宋首辅自知只有保住性命带着证据回去才是上策,他在几个禁军侍卫的护送下,悄悄离开。在路上,他们被山匪围堵,先帝给的三百禁军为了保护他也近乎死光了,他被人一刀捅穿了腹部,气息奄奄,最后是一个老仆拼了命的背着他跑,仅剩下的禁军为他舍命挡住了山匪的追击,老仆背着他跳进了河里,游到了对岸。
等他醒来的时候,老仆也死了,他把账本和证据塞进了腹部的伤口里,找了户农家借针线悄悄把伤口缝了起来,又休养了几天,跌跌撞撞地回了京城。
在先帝面前,他剖开小腹,取出了那本账册。
他这病也是那时落下的祸根。
年轻的时候还好,也吃了些冷硬物后,肠胃会隐隐胀痛,偶尔也会便血,太医开了养生的方子慢慢调养,倒也没什么的。
只是年岁越大,就越是不行了。尤其是近日,他时感小腹搅痛,有的时候只是一闪而过,但有的时候又痛得他直冒冷汗,在榻上打滚。
哎。
今天这酒真不该喝。
顾知灼冷哼连连:“肯定是抵不住嘴馋。”
宋首辅一脸羞愧,想仗着酒劲拒了卫国公是真,但嘴馋了确实也是真的。
酒香在鼻子周围绕啊绕的,卫国公那老匹夫还当着他的面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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