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灼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重生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她索性起来,推开了窗。
初夏的夜里风还是有些凉爽的,吹拂着她内心的焦虑和烦躁。
不知不觉,黎明的晨曦升起外头响起了琼芳的声音她轻轻唤了一声:“姑娘。”
“进来吧。”
门推开了。
琼芳带着四时和清味端着温水进来伺候她洗漱用膳早早地去了前院。
刚到辰时无为子就来了,还带了两个小道童。
无为子着一身绣有瑞兽祥云的黄色法衣头戴莲花冠缓步走来时候皆白的发须随风而动,衣袖飘飘,有如三清真人从画中走出让人肃然起敬。
“师父。”
顾知灼恭敬地迎上去行了弟子礼。
“乖徒儿。”
无为子眉眼含笑,一派慈和。
师徒俩说了几句话后太夫人带着其他人一同过来见礼除了还在做月子陆氏和煦哥儿,顾家上下全都到了。
礼数极为周全。
“师父,法坛已经备好您请。”
无为子步履飘扬问道:“仪式何时开始。”
他问的是紫极的入阁仪式。顾知灼说道:“午时一刻。”
无为子记住了,含笑道:“你们去吧为师会尽力的。”
“师父。”
顾知灼没有言谢她把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撒娇地蹭了蹭如上一世一般然后就和顾以灿一块儿出了门顾家的其他人都会留在府里。
紫极入阁是一件格外隆重的盛事宗室勋贵满朝文武尽数都会进宫随后再跟着御驾一同前往紫极阁。
太祖皇帝登基后立了紫极阁位于太庙以右历代名臣于国有奇功者可入紫极阁享大启国运和万民供奉。
这样的仪式按礼制顾知灼是姑娘没有资格参加。
但顾知灼随驾而来又泰然自若地和顾以灿站在了第一排仿佛她天生就属于这里。
周围的目光或明或暗的投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朝服也不着男装哪怕襦裙在身也丝毫掩盖不住她的锐眼锋芒。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在踏上金銮殿傲视群臣直面君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资格挣脱闺阁和礼教的束缚动于九天之上。
谢应忱内敛温和地注视着她
首辅没有出声。
卫国公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开口。
这二人不动满朝文武有一半都跟着静默了。
沈旭饶有兴致地扫向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庞他摩挲着腕上的红绳朝李得顺的方向几不可觉地点了一下头。李得
顺恭顺地笑道:“皇上吉时已到。”
皇帝面无表情迈步踏上高阶。
自从病后他有些日子没有上朝了明黄色的龙袍罩在身上竟略微显得有些宽大。
他头戴冠冕
他气度威仪地沉声道:“宣旨。”
咚!
阁前的青铜大钟敲响了第一下。
李得顺应诺展开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圣旨赐镇国公顾韬韬入紫极阁。
咚!
第二下钟响声起。
香烟冉冉升起。
咚!
礼部官员开始诵念镇国公功绩。
这是翰林院学士撰写编修成册的今天过后会下放到各州各府令万民通晓。
顾知灼默不作声地听着浓密的羽睫微敛难掩的酸涩在心头涌动爹爹十二岁初上战场。在北疆有他在北狄二十年未能踏足中原一步。
在西疆他横扫疆域凉人闻风丧胆。
此生他无一败绩赫赫战功无数。
“……镇国公顾韬韬戎马生渊二十余载立下不朽功勋功绩盖世。”
功绩盖世……顾知灼默默地念着这几个字功绩盖世的结果就是死无全尸魂魄镇压气运被夺。
泪水从顾知灼酸涩的眼角不住地往下落浸湿了脸庞。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礼部已经诵读完毕皇帝亲手把牌位捧进了紫极阁的正殿内。
“妹妹。”
顾以灿唤了她一声。
顾知灼颔首跟着他一起并肩走进了正殿。
其他官员还立在外头。
诺大的正殿极为肃穆只有寥寥十二座牌位供奉的是大启朝的开国十二功臣他们都是由太祖皇帝和先帝亲手捧进阁中的。
顾知灼撩起裙裾跨过门槛在那一瞬间仿若有一股清风拂过她的五脏六腑隐隐作痛了好几天的胸口一下子舒坦了许多。
皇帝把代表了顾韬韬的牌位放置在神案上敬了香。
咚咚咚!
大钟再度响了起来沉闷的钟声有如雷呜一般声声轰呜响彻天地。
一声又一声。
站在法坛前的无为子仿佛被什么牵动了心神他口中念念有词猛地睁开了双眼。
唯有无为子能够看到天空中有一团浓郁的紫气向着镇国公府涌了过来这团紫气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功德金光一同涌向东北角上空的那个小小的漩涡中。
漩涡陡然变大周遭的气流不住沸腾仿佛要把这团紫气彻底吞没。
无为子用手指夹着符箓举起手中的拂尘银丝飘扬而起。
镇国公府里已经贴满了符箓这些符箓在同一时间无风而动飞至了半空中
。这一幕让镇国公府众人满目惊诧。
“是真神仙啊。”
太夫人喃喃自语她家丫头倔归倔倒还是挺厉害的居然能让她拜到这样一位神仙师父。
太夫人完全听不懂他口中在念着什么只见他衣袂翩翩所有的符箓又同时无火自燃一团豆大的火光骤然而起。
“发光了?”
太夫人揉了揉眼睛再看对没看错!符箓的周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银光如云似烟。
“起。”
符箓缓缓落下银光同时涌向东北角融进了那团紫气中一同被漩涡吸入。
“……凶秽消散
紫气骤然暴涨化为了一柄巨剑将漩涡一斩为二。
轰。
明明没有声音但镇国公府众人的耳边顿觉轰呜作响隆隆声起连大地都为之一震。
“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快看是彩霞!”
“好漂亮的彩霞。
顾知南惊喜出声拉了拉两个姐姐的衣袖。
漩涡消失了。
未散尽的紫气有如七彩云霞笼罩在了镇国公府的上空。
顾白白的心中又敬又畏他受伤后脊椎每时每刻都会痛尤其在府里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阴湿过重往往会痛得汗流浃背恨不得死了。夭夭给他施过几次针也仅仅只是让疼痛缓减直到现在一股暖意有若清风拂过他隐痛的脊背舒服的就像是睡在烈阳底下。
“收!”
七彩云霞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微光倾洒而下。
成了。
无为子面含微笑拂尘的银丝飘然垂下。
咚咚咚!
青铜大钟足足敲了一百零八下文武百官们一一敬完了香看着紫极阁上空的霞光啧啧称奇。
在皇帝敬过香后这道霞光就出现了伴随着香烟久久不散。
他们都曾听闻过紫极阁立刚成的时候霞光笼罩了整整三天原本还以为只是市井野史呢没想到竟是真的。
钟声止仪式毕。
众人需要伴驾回宫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才能各回各家。
“起驾!”
銮仪卫开道再是禁军所有人跟着銮驾而行。
“下雨了?”
有人轻声念道:“不对好像是冰雹。”
一颗颗冰雹足有拇指大小噼里啪啦的掉在众人的身上。
京城的方向阴云密布有人忍不住回头看向紫极阁依然霞光笼罩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宋首辅眉心微动惊愕地盯着天空脸上的表情堪比白日惊雷那天他亲眼看到闪电劈到戏香楼的屋檐上。
他下意识地去看顾知灼她正抬手去
接冰雹,对上宋首辅的目光时她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我说对了吧。
一颗颗冰雹一开始只有手指头这么大,又越下越大,到銮驾回到宫中的时候,冰雹已经有如小儿的拳头大小,密如雨丝。
如今已是七月暑天,却突然下起了冰雹,这绝不寻常。
宋首辅从宫门出来后,就站到了午门的城墙上。远远看去,百姓们都纷纷避到了屋里或者站在屋檐下,整片阴云罩笼着京畿。
“八月,青州,地动。
宋首辅喃喃自语。
顾知灼说若是七天后真有冰雹,就信她。
从那天起到现在,刚刚好,七天。
早上出门时,阳光灿烂,宋首辅本来还有些庆幸,没想到,真下了冰雹!
冰雹是真,那么,青州地动莫非也是真的。
倘若说这话的是别人,宋首辅只会嗤之以鼻。
但是是顾知灼说的。
冰雹砸破油纸伞,掉在身上,在身后打伞长随赶忙劝道:“大人,顾大姑娘说了,您的身子还得养个三五载,别站着了。
宋首辅收回目光,在长随的一脸庆幸中,下了午门。
他赶回文渊阁,立刻起草了一道折子。
既然知道青州极有可能会地动,宋首辅就做不到不管不问,折子上了后,他又召集内阁,说道:白日惊雷,暑天冰雹皆为不祥之兆,古书记载,天有异兆,必有大灾。
“该如何防?!
墨尚书道:“首辅,天有异兆……是否应当请皇上下诏罪己?
有这想法的不止是墨尚书。
古往今来,若异兆不断,是为大不祥,君王是要下罪己诏的。
一连几日,折子就像雪花一样飞进御书房。
有弹劾大公主荒淫,皇帝纵女行凶的。
有弹劾皇帝奢靡,以致国库不丰的,
也有弹劾皇帝不遵先帝遗命,不立储君的……
更有几封折子声称,坊间有传言,是因为镇国公死有不平,一进紫极阁就找先帝申冤,先帝降下异象,是为了警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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