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惜言与顾知灼目光相对,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有些站不稳的顾太夫人又示意宋九娘把托盘递过去。
小小的异动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无为子甩动起拂尘朗声道:“加笄。”
他在声音里用了祝由术,太夫人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拿起了有司托盘上的簪子。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注)
礼亲王妃笑容温婉地念完又象征性地为顾知灼梳了几下头发拿起了那支金蕊垂璎簪轻柔地戴在了顾知灼的发髻上。
她用柔软的双手抚过顾知灼的碎发垂落的流苏在顾知灼的脸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她浅浅一笑,美若灿阳。
咚!
又是一声闷响有如重物敲击的声响惊得太夫人抖了一下。
伴随而来还有喧闹的吵杂声。
前院离得有些远又隔了一扇王府大门声音并不明显,也听不真切,宾客们也只是略略侧首看了一眼。
顾知灼从藤席起身她捏了捏太夫人的手轻声道:“祖母莫怕。”
太夫人向来胆子小,结结巴巴道:“你、你……灿灿不在。快去叫你叔父来。”
“我在!”
她掌心温暖又重复了一遍“我在!”
她示意顾知骄过来扶着太夫人,便仪态从容地和谢丹灵一同转身,向来观礼的宾客行揖礼。
这是初加。
接下来还有二加三加。
她们俩跟着有司和赞者回到了偏厅重新换了一身新的衣裳。
谢丹灵换上的是玫红色团花儒裙,下人们给她理着裙摆谢丹灵一抬首就见顾知灼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一身戎装脚踏军靴肩披软甲腿束短刀。一头乌发绑起成了一个马尾英姿飒爽。
“大姑娘。”
晴眉呈上一把黑弓顾知灼抬手接过她笑着安抚道:“别怕。”
不止是对谢丹灵还是对殷惜颜她们说的。
不但是戎装还有弓刀全都已经放在偏厅里所以她才能立刻换上。殷惜颜意识到顾大姑娘是早有准备的。
谢丹灵:“灼表妹我和你一起……”
“乖。”顾知灼捏了捏她的脸颊对顾知骄道“外头有我别让府里乱起来。懂吗?”
会出现什么变故大姐姐都提前和她们交代过顾知骄冷静应对:“是大姐姐。”
顾知灼转身大步朝外头走去军靴踏在地面上踩出了整齐响亮的声音。
晴眉紧跟在身边言简意赅地禀道:“大姑娘是凉人。有千余人他们围住了咱们王府门前的大街
顾知灼微微颔首。
“他们正在砸门。”
顾以炔和顾知微正在仪门前等她。
“大姐姐。”
两人都身背长弓,手持连弩,小脸紧紧地板着,严肃的不得了。
顾知南年岁小,她跟着没学过武的顾知骄留在端云阁。
顾知灼摸摸他们的头顶,笑道:“别怕。”
“我没怕。”
两人异口同声,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哥哥在他们这个年纪都上过战场了!
“走!”
砸门的声音更响,也更加密集,咚咚咚,如雷般,在耳畔不住地回荡。
护卫们见到她来纷纷见礼。
昨儿夜里,顾知灼就已经安排好了部署。
王府如今有护卫五百人。
这半个月里,她陆续抽调了一千镇北军以游商的身份混进京城,但是他们不在府里,另有安排。
王府有一扇正门和三扇侧门,顾知灼只需要守住正门,侧门她交给了顾白白和顾缭缭。
咚。
闷响声中,大门被撞得摇摇晃晃,上头的门栓也在震动。
“撞!”
一个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声从门口传来。
砸了这么久,竟连一扇府门都砸不开!
身形粗壮的络腮胡子唾了口口水,骂起了脏话。
他穿的是启人衣裳,说得是标准的大启官话,他在大启已经生活十年了,是凉国安插在大启的探子之一。
若非脏话是用凉语骂的,在他的身上压根看不出一点儿凉人的痕迹。
“让开,口口的!”
络腮胡子推开了其他人,他举起一把足有一指厚的宽刀,两条手臂鼓起,用力地挥砍了下来。
刀锋落在了朱红色的大门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印。
“再来!”
他举手正要砍下第二刀,有人蓦地高喊了一声:“百夫长!那里。”
络腮胡子握住刀柄循声看了过去。
高墙之上,红衣戎装的少女傲然而立,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他们。
她长臂举起,毫不犹豫地扣下了连弩的扳机。
嗖!
十支铁矢破空成线,肖似她发间垂下的流苏。
最末的那支穿透了第九人的喉咙,鲜血溅了他旁边的人满脸满身。
络腮胡子惊疑不定地举着刀,第一箭就是射向他的,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举起手上的宽刀挡在喉咙前,铁矢撞击在刀刃上,震得他双臂发麻。
嗖!
又是十箭,漆黑的铁矢倒映在瞳孔中急剧放大,络腮胡子惊叫道:“盾!”
他们防备镇国公府有火铳,都带了盾,结果火铳没瞧见,竟然还有别的利器!
“是连弩。”
季南珂站在后头,喃喃自
语。
她死死地盯着顾知灼手中的这把连弩。
这是她的连弩!!
尽管和她曾在图上见过的不太一样但是一发十矢的连弩在这个时代绝不可能会有!连□□她只给过谢璟谢璟说会想办法呈给皇帝为她讨赏迟迟没有结果。
难道谢璟是拿去给了顾知灼?!
谢璟拿了他的东西去讨好顾知灼!?
谢璟不但心里还念着顾知灼竟还背着她和顾知灼牵扯不断?!这个认知震得她脑壳嗡嗡作响。
顾知灼稳稳地立在墙头上睥睨众人在她的目光中所有人都仿佛矮了一截。
区区片刻地上就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多具尸体鲜血汨汨地流淌着。络腮胡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是害怕而是戒备。
数十把厚盾排成一排挡在了他们面前凉人对眼前少女没有了半点轻视之心。
而是厉害的对手。
“杀了她。”
直到一个声音乍响。
顾知灼和藏在众人身后的季南珂四目相对。
季南珂娇柔的声线变得声嘶力竭尾音尖利。
络腮胡子轻哼一声要不是大王子有令在先他才懒得搭理一个大启女人更别说听一个女人的命令行事了。
不过大王子让他们在一个时辰内必须拿下镇北王府。
拿下顾家人!
“放箭。”
一把把弓箭在盾牌后头举了起来闪着寒芒的箭头对准了在墙上的顾知灼。
呵。
顾知灼冲着底下的季南珂勾了勾手指弯起的嘴角满是挑衅。
“杀了她。”
羽箭脱弦。
顾知灼踩着箭矢投下的阴影后仰她的靴尖轻点着墙头双手借了把力稳稳地落在地上。
“顾知灼!”
几乎失控的尖叫声惊得四周鸟雀乱飞。
“去。”
顾知灼抬起手一声令下。
在镇北王府哪怕是最普通的护卫也都是镇北军退伍的老兵。
所谓老兵就是在战场上的厮杀中活下来的人。
攻城守城他们最在行不过了。
“是
一旁早早就架上了一口口大锅热水烧得沸腾护卫们两人扶着木梯余下的人端着沸水奔上城墙当头泼了下去。
哗啦!
“啊啊啊!”
凄烈的惨叫声震破云霄。
“大姐姐。”
顾以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见他姐点头他也搭了一把木扶梯蹿到了墙头上。
顾知灼环抱双臂看着护卫们在木梯上上下下。
“啊!大姐姐他们躲开了。”
“没事。”
这样的攻击也就是打个猝不及防而已
。
轰隆隆。
又是一阵闷雷,夹杂着哀嚎和惨呼。
但是,依旧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在天命变幻最为莫测之际,连师父也算不出结果。
她和公子还有灿灿商量过,以对方的人手和兵力来说,他们做不到两头用兵。
不是京城,就是太庙,只会重于其中一方。
有一种可能是,在公子他们去太庙,京中无人之际,皇帝在宫中先发制人。皇帝与身俱来的身份和上直二十六卫亲军,他可以轻易占领了京城。等到公子回来,一进城关上城门,就是瓮中捉鳖、前后夹击。
另一种可能,是皇帝出京,率兵向在太庙的公子和众臣发难。
如此,可以确保同时除掉公子和灿灿,收拾掉两个心腹大患,不至于“纵虎归山”。
皇帝已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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