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楼是京城最大、最热闹的风月场所,固然有春宵一夜值千金的买卖,但里头的美娘却是个个能吟诗作画、能歌善舞,文识礼仪同京城名门淑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巧言巧语总是能哄得人笑逐颜开、喜上眉梢。更遑论每逢佳节,斋月楼都有戏班子唱戏杂耍闹上个三天两夜。
因此,冲着这几分风雅热闹,许多文人墨客、纨绔子弟对此都流连忘返、恋恋不舍。
顾季秋和侍卫小王走近斋月楼,先听见敲锣打鼓和吹拉弹唱的乐声,后看见宏大奢华的建筑,各式明亮的灯笼更在繁华之上添了几分妙趣横生。
楼上的花女娇笑着洒下鲜花;门口的花娘招待着客人,纤纤玉手甩着手绢后掩面轻笑;楼前吸引游客的艺人头顶一摞瓷碗,先是金鸡独立,而后瓷碗被高高抛起,悬在半空中,艺人换了个姿势,拿头、手、脚去接住那掉落的瓷碗,一个不落。
往日斋月楼定是不接待女客的,只是今日中秋,只图欢喜,女客也可来斋月楼听听戏曲、看看跳舞。
顾季秋走进斋月楼里,更是黄金玉石琳琅满目、鲜花金箔漫天飞舞。最中央的花魁身抱琵琶半遮面,随着轻快婉转的乐曲舞动身姿。顾季秋在斋月楼转了一圈,仍是没寻到顾妍的身影。
与此同时,顾妍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她没瞧见顾季秋他们,看了会花魁弹曲便出来了。入夜的风带着冷意,先前见过了转瞬即逝的繁华,如今一下子形影单只,顾妍只觉得浑身发冷。回家的脚步顿了顿,转向了放花灯的河边去。
……
顾季秋在斋月楼寻人无果,正要出来,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猜灯谜时形似李叔的人。
顾季秋连忙同侍卫道:“你先回去,看看二小姐是否自行回家了,我有事耽搁一下。”
侍卫犹豫道:“小姐您一人可行?”
顾季秋果断道:“我身子硬朗,认识的人也多,不怕。倒是二小姐独来独往惯了,身子又瘦弱,你先去寻她要紧。”
侍卫只得遵命,原路返回去寻顾妍。
顾季秋跟着那身影在人群里穿梭,上了二楼。她刚刚走楼梯上来,转眼间那人身影转瞬即逝,急着往前走时,撞上了一龟奴,龟奴身型一歪,手中端着的酒壶眼看要掉,顾季秋眼疾手快将酒壶接住,她正要还于小厮,却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好似有好几双目光打在她身上。
二楼多是雅间,但仍有不少公子、美娘在此倚着栏杆嬉笑看戏,撒下片片金箔。顾季秋四处看看,寻不见人,只能作罢。抬脚转身要走时,却甚觉奇怪,脚步便不着痕迹地换了个方向,走到一处栏杆旁倚着。
楼下花魁声音婉转,清脆又动人的好似那夜莺,一曲琵琶醉人心弦,舞娘身姿曼妙,媚眼如丝。游人、看客聚精会神、看的欢喜。如此美景、如此繁闹,却有几个人的目光频频看向另一间屋内,实在不对劲。
方才遇见那龟奴也是去的那间包厢,顾季秋记得,她看见那奴的双手红肿且干燥龟裂,这手不像是打杂能留下来的,更像她家大药房进货时,那常年接触硫磺的进货师傅那般。
如今想来,那被注视着的感觉,也不是错觉了。
另外,顾季秋四周观察,以她家买卖房产的经验,不难看出,二楼的雅间有两三间包厢同其他包厢相隔的距离不同,且这种不同不是有规律的不同,外人难以看明是因为有花几作为装饰隔开了这种微妙的距离,而顾季秋明白,这是因为房间内有套间的缘故。
当然,不只是套间,也有可能……是暗室。
四周喧嚷,顾季秋的内心被紧张、不安感紧紧包裹,她的脑海闪现一个又一个问题。
包厢里是什么人?
外面这些监视者又是什么人?
那个形似李叔的人与这些有关吗?
……
包厢内,身形巨大的人盘腿而坐,和对面的京城人相比,简直犹如猛虎与猫咪。那是一个乌托人,乌托人皮肤黝黑,毛发浓密,个个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乌托人声音低沉,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道:“你找我,是'闇主'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对面的人一脸陪笑,长着一张精瘦的脸,颧骨略微突出,不是很讨喜的长相,甚至有些尖嘴猴腮。那人开口:“刻蚀托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找你,自然有'闇主'的意思,只不过,不知道这其中能不能容下我个人的意思。”
陈拐将一红檀木盒献给刻烛托。刻烛托咽下一口烈酒,打开木盒瞧了一眼,轻笑一声:“你倒是做足了我的功课。”
刻烛托此人没什么爱好,除了打仗,便是吃肉喝酒睡美人,只是乌托国人本就稀少,又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而中原美女虽多,却身材纤弱,常常还不尽兴对面就晕了过去。而陈拐别的不行,美人却多,他是一窑窟的老板,能和闇主搭上线,也只不过他那里鱼龙混杂,卖点情报罢了。
刻烛托粗厚的双手在桌案上轻点了两下,突然大笑起来,陈拐不明所以,也跟着笑。刻烛托摇了摇头,边笑边道:“这条件对我来说确实无法拒绝!”听到这里,陈拐以为大功告成了,谁知话锋一转,刻烛托又道:“可惜了!若不是你实在太蠢,我真不想辜负一院子美人的好意!”
说罢,刻烛托拿起那木盒,重重的的往陈烛身后砸去,木盒砸在书架上摔得四分五裂,掉下窑子的地契来,与此同时,被木盒砸到的书架像门一样打开了,原来这间屋子竟然藏这个暗室!
陈拐被吓得魂飞魄散,跌坐在一旁,下唇打着颤。刻烛托站起身拿着他足足有半人高的大刀,轻蔑的瞅了一眼陈拐,哼笑道:“呵,不自量力。”
刻烛托一脚把书架踹倒,书架上的玲珑器物和书籍碎的碎、散的散。他对着陈拐道:“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花招,但没想你真的蠢上天!被大理寺一路监视尾随就算了,还招惹了麻烦的家伙。倒是有趣,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物!”
屋外的戏曲正唱到高潮,琵琶在花魁的手下弹出了万马奔的气势,又有如千万颗珍珠落入玉盘。箫与唢呐,一个低沉悠扬,一个高亢磅礴。三种乐器纠缠合奏,显出一股辉煌璀璨、金玉满堂的美妙来。听客们聚精会神,多数都被吸引去了目光。
可是常言道,隔墙有耳。没有什么事情能不着痕迹的发生,几个离着近的暗卫已经察觉到不对,像同伴打了个手势,距离楼梯最近的暗卫接收到指令,下楼去了。
顾季秋一边听戏一边留心着他们的动作。不等她疑惑,"砰!"的一声响起,听客们被吓得从舞曲里拽出神来,纷纷张望是从哪里出的声响,与此同时琵琶声更加急促,箫声渐停,唢呐声嘹亮,如泣如诉。被监视的那间房门突然大开,眼看着一个身披斗篷、枯瘦憔悴、面色如土的老人,一边呼救一边爬了出来,周围的人具是一惊,吓得四散开来。
顾季秋手脚冰冷,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被冰冻了一般,喉间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掐得她喘不过来气,她看见了那老人的脸,真真是母亲死后被遣散的管家李叔!
李叔大概是看见了她……不,他就是看见了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跑向顾季秋,一边大喊:“小姐救命!小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直直倒在了顾季秋脚边,后背被刻烛托的大刀从肩膀划至后腰,一滴鲜血飙到了顾季秋脸上,一瞬间,周围人尖叫着逃跑,顾季秋却是呆滞着,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见李叔双眼突了出来,呜咽着抽搐,撑着最后一口气对顾季秋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顾季秋回神的功夫,暗卫已经同屋里的乌托人打了起来,刻烛托并不恋战,看好久收,先一步逃走了。在楼下埋伏等候的大理寺少卿连忙赶来,好不容易制服剩下的乌托人,韩承命一部分人封锁斋月楼,另一部分人去追捕刻烛托,剩下的人清理现场,押走了陈拐和剩下的乌托人。
而韩承嘱咐这些的时候,却没注意到,李叔尸体旁本该站着的女子却不见了!
……
斋月楼门口即使有金吾卫士兵维护秩序、疏通现场,外围还是聚了不少看热闹的男女老少,然而死伤这事毕竟晦气,人们撇几眼、闲传几句,不要多一会,人群就逐渐散开了。
借着人群的熙熙攘攘,顾季秋惊魂失措地被人拉出了现场,回到了集市的主干路上,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又露出了皎洁的明月和繁星点点的夜空。拉着她的人逐渐脚步放慢,和游人步伐一致,顾季秋都要产生幻觉,真以为他只是哪家来游玩的少年公子了。
从斋月楼出来到现在,这人都没回过头,一直带着她往前走,顾季秋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对方应该戴着面具,顾季秋能看见面具绑在后脑的绳线,男人身形挺拔,约有八尺,衣服布料虽说不上华贵,做工却也细致得紧。顾季秋拽住对方的手停下,那人回头,果然戴着一幅戏脸面具!乍一看还有些可怖。她伸手去摘男人的面具,就差一点触碰到面具之时,男人握住了那只手。
他缓缓开口,声音温柔细腻的好似温泉的暖意包裹了整个耳朵,略带些低沉沙哑的说:“你确定要看?”
略带凉意的晚上,顾季秋却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隐隐发烫,热度从脉搏处传到血脉里,她点头道:“我确定。”
男人的胸膛起伏,一呼一吸。顾季秋明明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莫名觉得对方在笑。
细长、有些粗糙的手解开绳结,绳子松开,贴着耳朵滑下来,他一只手握着面具,漏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张脸和记忆中稚嫩白皙的小少年重合,却又十分不同。少年的脸依旧俊秀清爽,但多了几份刚毅、硬朗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原本清澈见底的眸子,如今已是深不见底的水潭,盛着顾季秋不曾参与的困苦和悲凉。
灯笼的暖光打在他脸庞,不远处的的打铁花开始表演,烟花四溅,叫好声络绎不绝,周围人流向前赶去,顾季秋和萧温南站在原地,旧友重逢的此情此景,如梦、如幻。顾季秋的胸口发胀,浑身泛起暖意和一种诡异的安心感。
萧温南压低眉毛,眼尾上挑,带着笑,微微俯身靠近顾季秋:“好久不见。”
顾季秋安然的笑了,直视萧温南的眼睛道:“好久不见。”
回顾府的路上,从繁花似锦的热闹景象逐渐回到了顾季秋所熟悉的静谧街道,两人没有谈及互相缺席的这五年,也没有询问现状,重逢之后似乎没有顾季秋想象中的激动情绪,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就觉得今晚或许能睡个好觉。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问道。
顾季秋:“你怎么会去斋月楼?”
萧温南:“你怎么会去斋月楼?”
顾季秋被逗笑:“今日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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