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福德的记忆里,关于远山居的片段很多。
没有随时可能降临的、来自长老的“挑选”,没有同伴被随意丢弃喂兽的惨叫,没有那强制“交合”与记忆掠夺。每日的劳作虽然辛苦,却规律可知;人与人之间,即便有身份尊卑,也大多保持着一种朴素的善意。
相比于她此前十几年如陷泥沼、不见天日的过往,远山居的生活,已是天差地别、不敢奢求的救赎。
因此,福德关于远山居的记忆片段,出奇的多。断断续续闪现着。
偶尔,是元莲在吩咐人为“怜怜”裁制新衣时,会特意转头,温和地对站在一旁的福德说:“福德也量量尺寸,开春了,也该做身新衣裳了。”那话语里,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将她纳入“自己人”范围的亲近。
偶尔,是顾明之碰见正在晾晒衣物的福德,会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偶尔,是那些平日里有些不着调、练功也马马虎虎的男弟子们,在闲暇时聚在一起,见福德经过,也会笑嘻嘻地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或是问她“福德,整日围着顾师妹转,何时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啊?”;或是拍着胸脯说:“日后若是嫁了人,夫家敢欺负你,尽管回来告诉我们,师兄们去给你撑腰!”
福德总是红着脸低头快步走过,心中却并无反感,只有一丝羞怯的暖意。
福德的记忆里,还有大量关于“顾怜怜”的画面。
她会偷偷尝试着,,给“小姐”做几块也许并不算可口的糕点,然后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
她会细心地将顾怜怜衣领袖口缝补得整整齐齐,针脚细密。
她会轻柔地为顾怜怜梳理长发。天气晴好时,她会搀扶起顾怜怜,到院中能被阳光照到的角落,铺上软垫,让她晒一会儿太阳,看看蓝天白云,听听鸟鸣风声。冬日夜晚,山风凛冽,她会记挂着顾怜怜畏寒,特意跑过来检查窗户是否关严实。
这些琐碎的生活,在福德的记忆里,并非负担,而是一种奉献与满足。她在其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也投射了她对“顾怜怜”这个身份所象征的那种被珍视、被呵护的生活的向往。
奇怪的是,作为被服侍的一方,顾怜伶自己的记忆中,却几乎没有这些温情的细节。
她的记忆里,关于顾明之和元莲的场面,大多相似且笼统——永远是他们面带忧色,坐在她的床边或窗前,说着一些千篇一律的、试图安慰她却苍白无力的鼓励话语,眼神里充满了爱怜与无能为力的痛苦。
关于林觐的记忆,则清晰、具体得多。他会带来新奇的东西,会讲述山下的故事,会沉默而长久地陪伴。
至于那些远山居的男弟子们……顾怜伶几乎不怎么接触,也不大瞧得上他们。偶尔,确实有那么几个弟子,每逢下山或归家,会带些家乡的特产或小玩意儿过来,名义上是送给“顾师妹”解闷。但顾怜伶更倾向于认为,那是他们借由讨好她来奉承顾明之夫妇。
那时的顾怜伶,身体被困于病榻,神魂却早已飞越千山万水。
她每日除了必要的休憩和应付来访,绝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脑海中那些浩瀚如烟的典籍秘录之中。
她默诵、推演、比较着顾拭剑交付给她的各门各派心法武学,在想象的广阔天地里遨游。她勾勒着那些门派的山门殿宇,揣摩着不同武学的精髓奥义,心中充满了待自己重获健康、掌控强大力量后,必要亲身前往、一一印证比较的昂扬斗志与勃勃野心。
三年时间,顾怜伶以“福德”的身体,在青山崖底,潜心修炼《阳神诀》。进展虽因身体并非完全契合而显得缓慢,但胜在无人打扰,心无旁骛,加上那方温泉灵气的滋养,已修炼得颇为扎实。
天演派似乎并未追踪而来。
“福德”的身体,虽健康有力,但顾怜伶能隐隐其“先天不足”之感,就像一座看似坚固、实则内部已有细微裂痕的建筑,不知何时会突然崩塌。留给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她必须出发了,去寻回真正属于她自己的肉身。
顾拭剑当年透露过。他设计让儿媳元莲无意间接触并融合了冰兽与火兽的灵元碎片,诞下真正的顾怜伶后,便将那具纯净的婴儿肉身,送往了一处陈姓村落。
托付之人,是顾拭剑早年游历时偶然救下的一位陈姓村民。那人感激涕零,曾立誓必当报答救命之恩。顾拭剑便以路上捡到的孩子为由,将婴儿肉身交予其抚养,并留下了足够的银钱,要求对方务必保证孩子平安健康长大,只作寻常村童养育即可。
是时候去取回了。
青山派主峰,王天娇房内。
王天娇靠在一张铺着锦垫的宽大座椅上,把玩着一枚玉环。
一名弟子在门外恭敬禀报:“大小姐,前去查探的弟子回来了。”
“是吗?”王天娇冷哼一声,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让他进来。”
前段时日,她收到了弟弟王天鹤从外寄回的书信。王天鹤在信中说,陈大刀似乎与林觐关系匪浅,宁愿放弃了跟随青山派前往天演派的机会,转而选择去“救”林觐。
王天娇看完信就恼了:“这个陈大刀,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天鹤居然还有拉拢她的念头,简直多事!”
这个陈大刀,来历不明,行为古怪,偏偏还似乎很有些本事和手段,必须查个清楚!
这之后,她便派出弟子,暗中调查她的底细。
终于,派出的弟子回来了。
一名面容精干的弟子快步走进来,躬身行礼:“弟子见过大小姐。”
“说!”王天娇没有耐心。
弟子条理清晰地汇报道:“我们一路循着陈大刀出现过的城镇村庄打听,最终确认,她自称祖籍淮阴,乃是淮阴县下属一个偏僻村落里,一户普通陈姓农户的女儿。只不过……其中很是蹊跷。”
“哦?如何蹊跷?”王天娇挑眉。
“据那村子里的老人和相邻说,陈大刀自小反应迟钝,言语不清,凡事不知,简而言之,可以说就是个……傻子!”
“哈?傻子?”王天娇闻言,忍不住讥笑出声,“竟是个傻子出身!”她神色一凛,“然后呢?一个傻子,怎么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弟子继续道:“那陈姓人家家境贫寒,在陈大刀八九岁之前,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一个老头前来探望她,留下些银钱或物品。后来,大约八九年前,那里遭了天灾,陈家本就艰难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那老头便再未出现过。陈家无奈,便将已经陈大刀卖给了邻村另一户姓李的人家。”
王天娇不解地皱眉:“买她作甚?那李家又是什么情况?”
“那李家是一个四十多岁屡试不第的穷酸秀才,和他那的老娘相依为命。买下陈大刀,便是指望她传宗接代,毕竟那秀才娶不到老婆了。”
“哼。”王天娇冷笑一声。
“只不过陈大刀年龄小,力气又莫名的大。所以那老娘把她当个不要钱的劳力使唤。平日里,便让她下田耕种、洗衣做饭。后来陈大刀随着年龄增长,出落得越来越好看,有回那秀才就摸黑进她房间,谁想这陈大刀不知分寸,直接一脚将他踹到墙上,三个月没能下床。”
“这之后,只要那李秀才或其母意图靠近、行不轨或打骂,她便拳打脚踢。李家母子试了几次,吃了大亏,再不敢用强。”
“力气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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