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舔舐她的手指,眼里的爱慕与依恋,浓得化不开。
可现在呢?
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清醒,那么的真实。
可又那么的陌生。
心口猛地一抽,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悲凉涌了上来,竟比腰上的伤口还要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为何她从来没有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好像突然有一天,她似乎终于活过来一样。
突然开始有了各种各样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尽管那些感觉是痛,是酸,是黑暗,是毁灭。
但却是那么的真实。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种感觉让她一开始很慌乱,后来又很迷恋。
尤其是在她察觉到这些感觉常常都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的时候。
她知道,在她心里,他和别人终究不同了。
秦月娘甩了甩头,想把这荒唐的情绪甩出去,手里的鞭子却再也举不起来。
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她身子一晃,接着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
哐当——
九节鞭脱手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紧接着,是身体倒地的闷响。
这声音,终于让沉浸在痛苦与回忆中的裴应见惊醒过来。
他费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视野里一片猩红。
他看到那个方才还如地狱罗刹般的女人,此刻正悄无声息地倒在他的脚边,一动不动。
她月白色的衣衫腰侧,那片扩大的红,刺眼得像雪地里盛开的血色梅花。
裴应见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爬了过去。
每移动一寸,身下的地砖便多一道蜿蜒的血痕。
他终于爬到她身边,伸出那只还在发颤的手,探向她的鼻息。
还有气,但很微弱。
他松了口气。
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紧蹙的眉头,鬼使神差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抱了起来。
他踉跄着,走出这间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密室,回到了那间尚有暖香的屋子。
他将她放在了那张她之前坐过的软榻上。
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那个她用过的药箱上。
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纱布、药粉、银剪……他那双沾满血污和伤痕的手,在拿起那些精巧的物什时,竟显得有些笨拙。
他回到榻边,单膝跪下,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
他学着她之前的样子,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她腰侧被血浸透的衣料。
当那道重新迸裂、血肉模糊的伤口完整地暴露在他眼前时,这个在酷刑下都未曾皱眉的男人,眼瞳却狠狠地缩了一下。
皮肉外翻,新缝的银线被生生扯断,几根还嵌在嫩红的血肉里,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裴应见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他背上被鞭子抽出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小腹的创口也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可这一切,似乎都比不上眼前这道伤口带给他的冲击。
恨意还在。
那股被她**于股掌之间,被她用最恶毒的言语和最残酷的手段折磨的记忆,依然清晰如昨。
可他的手,却已经沾了温水,拧干了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伤口边缘的血污。
他的动作因为脱力而显得有些粗鲁,好几次都牵动了她皮肉里的断线,让她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细微的蹙眉呻吟。
每当这时,他的动作就会猛地一顿,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连呼吸都停滞半晌。
为什么?
他一边清理,一边在心里问自己。
为什么要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脑海里,她方才挥鞭时的狠厉与眼中的恶毒,与此刻她苍白脆弱的睡颜,交叠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他几欲发狂的割裂感。
恨她,是理所当然。
可此刻这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她、碰触她、为她抚平伤痛的冲动,又是什么?
他拿起药箱里的镊子,那只曾经被她握在手中的、沾着她血的镊子。
他的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微微一顿。
随即,他俯下身,凑得更近了。
女子的体香,混着血的腥甜与药草的清苦,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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