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贞十三年,二月二十一,宜出征,宜迁徙。
燕告天下:镇国大将军被敌投毒,五感丧失,昏迷至今。天子震怒,百姓痛哭,太子挂帅,亲赴北上,抵御外敌,扬我国威。
卯时,往日里商贩不绝的城门口,早已挤满了来送行的所有百姓。
他们有人在为战神的陨落而哭泣,有人在为胡族的无耻行径而气恼,有人在为太子亲自挂帅表示信心倍增。
然而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是出征将士们的亲眷,他们所有人的眸中,间或映着不安、不舍、不情,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最后只化成一句句叮咛、一声声嘱托、一滴滴血泪。
生逢乱世,上至王权,下至布衣,均被裹挟,无一可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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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护城军开道,太子主将于首,沈沐辰副将于次,三军随行,向南拜别天子。
太子高喊:“父王,此行,我等必将血刃敌族,护我城池,佑我百姓,扬我国威。”
众人齐呼三遍:“血刃敌族,护我城池,佑我百姓,扬我国威!”
“血刃敌族,护我城池,佑我百姓,扬我国威!”
“血刃敌族,护我城池,佑我百姓,扬我国威!”
在这一声声的齐呼停下后,城楼上那早已满发灰白的燕帝,才中气浑厚地回道:“朕和满城百姓,在此恭候尔等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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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沐辰第一次出征,身处此情此景,他全身沸腾的血脉都在告诉他,保家卫国却是他心中所逐。
可少年丰神俊逸的眸中,还是包含了许多踌躇,许多不坚定。
而这些不坚定全都系在苏玥一人身上,他担忧她的身体,他挂怀她的一切,他甚至害怕与她再也无法相见,阴阳两隔。
“燕国男子,何以懦弱至国仇家恨都不报?”
“沈家世代为将,满门精忠。今日你若敢退缩半步,如何对得起祖辈们那一条条用血躯为你换来的太平?”
“沐辰,当以大局为重啊!”
“少将军,我等一众武将誓死追随您,定要为沈大将军报此血仇啊!”
“此行必去,唯愿你一路无虞。”
……
临行前那一句句殷切地期盼,一声声厚重的责任,还是将少年压在了战马之上,无处挣扎,无从逃脱。
最后少年只得生生地割裂了自己,穿上名为“英雄”的盔甲,踏上未知的征程。
尘土飞扬,三军齐发,沈沐辰的背影也逐渐淹没在了百姓此起彼伏的呼声中。
至此,城门口挡风的巷子里,一雕栏玉砌的四驾马车也落下了幕帘。
而一身雪白冬袄,手持汤婆子的苏玥便在这幕帘之后。
因她不得见风,所以马车的四周都裹着厚重的幕帘,马车内也一刻不停地烧着两鼎铜炉银碳。
但这些御寒手段还是无法抵消,那从缝隙里透进来的,直直地冲向苏玥的寒气。
是以,她被足足引出半刻撕心裂肺的咳声。
但,她并不悔此行。
今晨,她是以性命相要,苏父和苏母才准她出门送行。
她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只是一眼罢了。
这马车为了避风,停得有些远,她只能远远地看到他骑于战马上挺拔的身影。
可即便淡漠如她,当他注视那身影时,也依然发自内心地为沈沐辰感到振奋。
她知晓少年鸿鹄般的志向,亦相信他必有所成。
可无法远行的燕雀到底有几分钦羡鸿鹄,又有几分不舍鸿鹄,大抵只有两颊那未来得及拭去的泪痕知晓了。
……
自那日送行后,苏玥整整缠绵病榻半月,清醒时甚少。
而苏母因为日夜不休地哭泣,到底是哭坏了眼睛,导致短时间内无法视物。
这事是苏玥在短暂的清醒之时,听外间人议论才知晓的,但她为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又昏睡过去。
待她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看到的便是抓着她的手在默默垂泪的母亲,她不得不艰难地顶着疼痛干裂的嗓子,学着父亲的口气哑声安慰道:“莫哭”。
苏母:“呜呜呜,玥儿,我的玥儿,你醒了。莫怕,莫怕,娘亲在这里守着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玥惊惧地望着母亲正在泣血的眼睛。
内心的钝痛感和绝望感,有那么一瞬超过了疾病所带来的所有不适。她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生来便是无用的、是残次的,能带给亲近之人的,只有殇痛,只有赘累……
从这日起,苏玥病情愈发恶化。
她不愿再醒来,她只想一直一直沉睡下去。
可天不遂人愿!柳太医竟在最后关头用了猛药,将苏玥的命.生生给吊了回来!
得此消息,整整五日不眠不休的相府上下,终是松了口气。
可好景不长,苏母的眼睛却在这时彻底坏了,她从短暂数日的无法视物,发展成为长时间的无法视物。
虽然柳太医及时进行了救治,但眸子这物件,实在是太过脆弱,想要恢复如初十分艰难。
苏母平素待人良善,全府上下对此事均神伤不已。
可只有苏母本人不甚在意,她甚至私下对苏相说:只不过是一双眸子罢了,就算用她的命,能换得玥儿安康长命,她亦心甘情愿。
是以,她依然像个没事人一般,往潇湘苑里来,只不过她现在眼周敷着药纱,走路有些笨拙,需要两个婢女搀扶引路方可。
再加上她看不见苏玥了,便要拉着苏玥的手,触着苏玥的鼻息才能心安。
每每此时,苏玥便会在塌上苍白无言地望着母亲。
破碎的眸子里藏着太多情绪,有伤心,有自责,有害怕,有无力,有不忿,亦有茫然。
而苏母眼睛坏了,看不到这些情绪,只是出于本能,像过去安慰襁褓中的小苏玥般,一遍遍地说着:“玥儿,莫怕,莫怕,娘亲就算无法视物,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语落,苏玥已泪流满面,无法言语。
……
之后,天公作美,连续数日春光明媚,苏玥因寒气入体带来的急症也有所好转。
她恢复了些许气力,想起了与沈沐辰之间的约定,她答应每月都会与他去信。
可她刚提笔起了个头——“君一切安否”,又马上没了下文。因为她不知晓沈沐辰在外的一切,无从问起;而她的生活实在是枯燥无聊,无从谈起。
所以这第一封信她写了十日也没成。
然而,这信从京城的驿站出发送至边塞的驿站少说也需五天有余,细细推算下来,今日必得寄出,不若就要失了一月之约。
是以,苏玥不得不又坐在了暖阁的桌台面前,素白纤弱的手展开名贵的冰纹梅花宣纸:
“君一切安否
——
相府一切皆安
——
亦盼君安
——”
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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