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要迟到了。
“呼,呼……”
薛年年大口大口地吞着空气,喉咙像要烧起来了一样,在迷宫般的教学楼道里奔跑。
今天是自选课开课的第一天。
为了能顺利毕业,先前她好不容易抢到了这门早课。
这几乎是她能抓住的,能让她按时毕业的最后机会,这次她一定不能再搞砸!
连续快跑了将近十分钟,薛年年其实早就跑不动了,只不过是凭着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叮铃铃——”。
上课铃在她还没找到教室时便突兀地响起。
薛年年心中一惊,强行加快脚步,终于在拐过几个转角后,找到了正确的教室。
室内传出指导老师说话时的模糊声响。
课已经开始好一会了。
听说这门课的老师对考勤抓得非常严厉。
天气炎热,薛年年擦了一把流到下颚的汗水,都来不及缓口气,便小心翼翼地准备从后门溜进教室。
刚走到教室后排。
“第六组,肖序,薛年年!”
台上的老师突然大声叫了她的名字。
薛年年腿一软,下意识在最后一排靠走廊的位置坐下,听到台上老师又质问般重复了一遍:
“第六组的薛年年是哪位,没在吗,到哪去了?”
“在……在这里!”
薛年年红着脸举起自己的手,装作早就已经到了教室,只是没被他发现。
台上老师顺着她的声音,找了好几秒,才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人影。
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看到她满脸通红,甚至像被他吓到了般,指尖一直在颤抖。
原本严厉的表情不自觉放软了些,老师望向她说:
“这位同学下次坐前面一点,不然我这老花眼都看不见你。”
“嗯,好……好的老师。”
薛年年小声应了一句,更加害羞地把头垂到胸前。
她回应时的样子乖巧又听话,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守规矩的好学生。
但坐前排是不可能的。
如非必要,薛年年绝不想增加自己的存在感,最好大家都不要关注到她。
被关注到总没好事。
而且下节课,老师肯定早就把她忘了。
眼见老师现在也没记住她,只随便嘱咐了两句,便低下头去,在点名册上记录下她的名字。
这件事被轻轻揭过。
悬着的心也逐渐落下,薛年年死里逃生般呼出一口长气,缓缓放下自己的手。
好险……幸好赶上了。
薛年年的耳膜有些充血鼓胀,脑子也因为之前跑得太久像浆糊一样混沌。
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完全搞不清楚如今的状况,然而教室里的其他人却早已因为老师之前的分组,暗暗小声讨论了起来——
“和肖序一组的……薛年年?谁啊?她不是我们院的人吧。”
“其他学院想参加比赛的也会抢这门课,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和她一组的人是肖序啊!谁不想抱学神的大腿,更何况光看他那张脸也赚到了吧!”
“啧啧啧,肖序那张脸究竟怎么长的?今早他刚进教室门的时候直接帅我一大跳。”
“也就比你爹我帅一点点吧。”
“呸!你也不去照照镜子,鹅和天鹅那是一个物种吗?”
“肖序……帅得有点不像人类了。”
“这是什么鬼形容?小声点,人家嫡数院的亲传弟子,天上天下唯一的高岭之花,是你这个臭外门的杂役弟子能够蛐蛐的吗?”
“……他难道不是金融系的?”
“双学位,懂了吧?愚蠢的地球人!”
“我也好想和大神一组啊,说不定还能蹭个奖回来,你说等会我去找老师换,他能同意吗?”
“别了吧……哎,你不懂,反正和肖序组队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他怎么了?”
“没听柳哥说过吗?别去惹他,他很可怕的,我跟你讲啊——”
……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教室里此起彼伏。
这声音太助眠了。
薛年年昨天睡得太晚,早上又起太早,已经快要在这背景音里睡着了。
台上老师没有因为下面有人说话而停下,而是继续分组,点名道:
“第十八组,柳思睿,李娅宁!”
薛年年忽然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她想强行振作一下精神,思绪却又因为睡意很快变得模糊,眼皮也越来越重。
薛年年想了想,趁老师还没开始讲课,干脆趴到桌上,将头埋在手臂里,想先休息一会。
大学老师一般是不会太在意课堂纪律的。
然而她刚低下头去,坐在教室前面。
一个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她动向的人就发出了一声“啧……”的嫌恶声。
在他旁边,短头发的女生听见这格外嫌弃的声音,问他:“你啧什么?”
“没什么。”柳思睿皱紧了眉。
他不否认还好,一否认,李娅宁反而更感兴趣。
她疑惑地侧过头,耳边和上衣同色的墨绿耳环在空气中漾起一道细微的弧线:
“今天你很怪哎,眼神一直往教室后面瞥,你不是一直宣称这学期要把肖序踩到第二名去吗?他现在又没坐后面,你究竟在看谁?”
“没看谁,你别管了!”柳思睿红着脸反驳道。
李娅宁震惊地看着他红到滴血的耳根,更加疑惑了:“不对不对,难道——等等!”
说着说着,她忽然联想到了一个可能。
李娅宁顺着柳思睿之前的视线往后找,找了许久,才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蜷缩的,不起眼的人影。
她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般激动道:
“难道那就是……怪不得,难道她就是之前给你送壮阳药表白的那个女生?”
“能想出用壮阳药当定情信物——天才啊!你这辈子有了,柳思睿!”李娅宁豪放地猛拍他肩膀。
柳思睿压抑着怒气,小声吼道:“我和你说过好多遍,她送的那是保健品!不是壮阳药!!”
“重点是你收下了。”李娅宁要笑死了。
“那是她强行塞给我的,我不想要!”
柳思睿回想起薛年年那天那副死犟的样子,就差点又被她气死。
他赶紧多解释了一句:“而且她塞完飞快地就跑了,我连还都没法还她!”
李娅宁憋笑道:“人家害羞嘛。当时整栋楼的人都在围观这场史诗级抽象的传奇告白,人家小女生能有勇气把东西递给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容易?她能有我不容易吗??”柳思睿面色涨红地打断她。
“她低着头没人看清她的正脸,我却被人指指点点到现在!刚才上课前,都还有人在背地里说我是‘被送壮阳药的那个肾虚男’!”
“这有什么?”李娅宁知道他出生于军人家庭,家教很严,自尊心又极强。
今天可算逮到机会嘲笑他了!
“现在你可是校园论坛里的红人,名气直逼肖序。”
“你不是一直想赢肖序一次吗?看这架势,过两天你的知名度就能超越他了,这可得好好感谢咱们的薛同学。”
“拉倒吧,我才不想因为这种事出名。”柳思睿捏紧拳头。
李娅宁见状本想继续挖苦他,却又忽然想起一件事:
“话说回来,当时你不仅收了人家的礼,还呆站在原地那么久,最后究竟是答应她了还是拒绝了?”
柳思睿猛然一愣,被她一提醒,这才回忆起自己那天竟然忘了直接拒绝薛年年。
都怪她太犟,一定要让他收礼,把他的脑子都给搞炸了,差点忘了正事。
李娅宁肚子都要笑疼了,继续火上浇油道:
“看你现在这副脸红的样子,傲娇已经不吃香了!在意就在意嘛,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我才没有在意她,你别造谣!”
柳思睿气急败坏道,“她那种,那种恶心又变态的女人……我不可能喜欢她的!”
“不就是送了个壮阳药嘛,多有创意啊。”
李娅宁撺掇道,“你就从了她吧,人家为了来见你,都追到课上来了!”
追到……课上?
的确,薛年年现在上课睡着觉,看起来散漫又懈怠,根本就不像是来好好学习的。
这门课虽然学分很高,也有机会能去参赛拿奖。
但因为本身工作量极大,难度又高,对于能力不强的人来说,选这门课其实有些得不偿失。
她怎么一点都不考虑她自己啊?跟着他选课,到时候期末挂科很好玩吗?
柳思睿的黑脸因为李娅宁的话,刷地一下变得黑中透红,红中透青。
他沉声道:“等会下课我就去拒绝她,把她劝退。”
“笑死,拒绝她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给你告白了,之前你妈就可担心你这副凶样把女孩子都给吓跑了!”
“闭嘴吧,我哪有把人吓跑过?你!别在课上和我说话了,天天吊儿郎当像什么样!”
……
两人小声说话间,讲台上的指导老师已经点完了名,并按首字母将各个小组分好。
下课铃声也在这时响起。
指导老师多说了一句:“等会课间你们记得换位置,去找自己的小组成员。”
“下节课我要看到你们两两坐在一起,明白了吗?”
“明白了。”台下齐声敷衍过后,之前压抑的小声交流便化为了大声的笑闹。
柳思睿在声音落下的一瞬间便站起身,直直往教室后方走去。
李娅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真去啊?”
“当然,我三分钟就能把她劝退。”柳思睿头也不回地保证道。
他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薛年年跟前。
薛年年还在睡觉,柳思睿低头看着她睡得昏沉的样子,眉心逐渐皱成一个“川”字。
他等了几秒,最后干脆伸手敲响了桌面,先把她叫醒:“起床了,教室不是给你睡觉的地方。”
薛年年被他的动作惊醒,有些迷茫地抬起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迟钝地揉了揉眼睛。
是谁把她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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