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唤醒明喜,可脚下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应是要下雨了,猛一阵大风吹过,又一声重重的砸门声响起——
苏黛心跳得猛烈,她艰难地咽口水,问道:“谁在外面?”
外面停了一瞬。
风过无痕,只有树梢的新叶被吹得哗哗响。
苏黛想赶紧回到屋子,刚转身,又是重重一声“咚——”狠狠砸在门上。
她吓得灯笼掉在地上,转身依然黑漆漆。
青螺巷里无一丝亮光。
她不敢开门,将门紧紧关上,隔绝外面的风声和砸门声,手脚发麻。
明喜睡在厢房,与她只有一墙之隔,还能听到她的打鼾声。
听到熟人声响,才像有活物,苏黛渐渐松了口气。
她想起幼时听的奇闻异事,迟迟不敢入睡。
约过了半个时辰,院门外突然又是重重一声,苏黛一惊,接着房间的窗子被风吹开,院里突然下起大雨,明喜的鼾声消失了。
她颤抖着声音轻声唤:“明喜?”
她紧紧贴着墙壁想听听有没有明喜的声音——
无人应答。
她有些慌,点上灯笼推开门去厢房找她。却见明喜安安稳稳睡着,她方才放下心。
苏黛合上房门,看着顺着瓦片砸下来的雨,已经没了砸门声,许是风大吹了什么东西过来,才会将门砸的响。
看这天色,已过寅时,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今夜睡不成了。
她正准备进屋,发现门栓不知为何歪了,雨下得这般大,院子里不像有贼人的样子。
她撑了把伞,准备去紧门栓。
门的样式已经有些年了,门栓上有些痕迹,应该用了很久,有些腐朽,她取下门栓准备重新别上去时突然断成两截,她错愕看了片刻。
突然——吱呀一声。
门被风吹开,有什么东西在苏黛眼前一荡,她不由自主向上看——
却见一具尸体悬挂在门簪上,她头发散乱,脸色青白,此刻正瞪着眼睛,目露怨恨,直直对上苏黛,一袭青衣随风飘荡——
她的脚垂吊着,风一吹便晃荡——一声一声砸在门上。
苏黛又惊又恐,无力后退两步,离开了院门的屋檐,大雨倾盆而下倒在她身上。她浑身像失了力气。
她脑中空白,感官放大,想叫却失了声,空中电闪雷鸣,她却失了神志!
她分明看见眼前自缢的人竟是——张娘子。
张娘子的尸体被风吹晃荡,像黄泉索命的鬼幽冥,恶狠狠盯着她!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耳边失了声,只余一场大雨和张娘子在她眼前。
喉咙突破阻碍,意识逐渐模糊,她终于惊叫出声——
头一沉,苏黛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似乎看见有一道人影急匆匆赶过来抱住她……
魏玉年一招推开尸体上前接住晕倒的苏黛,用披风将她一盖紧紧揽进自己怀里,看向比自己迟来的几个属下,一向温润如玉的君子终于发了怒,额间青筋暴起:“谁让你们把她尸体挂门口的?”
为首的萧远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看到魏玉年如此生气,忍不住道:“不是说想办法让她自己回府吗?”
魏玉年冷声:“你不该吓她。”
萧远愣住,魏玉年真的发了怒。
那……他这条小命……
他当即单膝跪地:“属下知错!”
魏玉年看着怀中苏黛苍白的脸,像他珍爱的瓷具一般易碎,不知为何心下一阵刺痛,只想将紧紧将她锢在怀里,他轻轻拂开她的发丝,眼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迷离。
良久他抱起苏黛,冷冷看了一眼萧远: “处理好尸体,回去领罚。”
萧远看着魏玉年抱着美人离开了,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暗骂了一句可恶,其他几个人愣着看萧远,萧远无差别攻击:“看我干嘛?”
“没听到收拾完领罚吗?谁让你们把尸体挂这儿的?”
其余人面面相觑,用眼神示意,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不是他说挂的吗???
萧远是真想不明白,既然他想要人姑娘主动回府,那就吓死她,让她不敢在外面住,这不就是最有效的办法吗?
真是没见过这样既要又要还要的!
他看了眼被放下的尸体,没好气。
晦气!简直晦气!
“啊——杀人啊!!!!!”
一声惊叫划破长空,在雨夜里都显得尤为刺耳。
萧远慌忙转头左看右看,发现廊下披衣起夜,正颤抖着手指向他的明喜——
明喜用这辈子最软弱的语气说了最强硬的话:“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在我们院里杀人?”
“会吓到我们姑娘。”
萧远满头黑线,无语至极,几个闪身移到明喜跟前,明喜瞪大眼睛正要说话,被他一个巧劲给劈晕了。
他扛起明喜,招呼另外几个弟兄:“我把她一起带回去,你们收拾完回来。”
说完也不管那几个弟兄同不同意便跑了。
……
国公府,清风苑。
魏玉年唤来丫鬟替苏黛换了衣物后,轻轻将她放在塌上。
他吩咐安临:“去请个大夫,越快越好。”
安临领命,急急去了。
表姑娘身子一向弱,这几日又是倒春寒,还淋了雨,连他都不忍心看。只得加快了脚步找大夫。
屋内,炭火将屋子烘的暖洋洋的,苏黛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只是她眉间紧蹙,似乎做了噩梦。
苏黛确实做了个噩梦,她梦到张娘子向她索命,问她为何要害死她。
她拼命解释,可对方不听,长长的指甲锁住她的脖子,想将她掐死,她像是喘不过气般,眼看她就要窒息而死时,手中传来一股温热……
不知是谁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然后她好像听见了一句温和的声音,不要怕,我陪着你。
她紧蹙的眉终于舒展开,魏玉年眉间也松活不少,见她静静睡去,腾开身子让大夫问诊,随后越过外间的萧远,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
“跟我过来。”
萧远胆战心惊,亦步亦趋跟着他去了书房。
刚合上门,一只杯盏朝他面门上飞过来,他下意识用手接住,看着魏玉年充满冷意的眼神,为自己找补道:“我方才将她侍女也带回来送去芳雅阁了。”
“等苏姑娘醒来就能看见自己侍女也回来了。”
魏玉年冷冷一笑:“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萧远硬着头皮:“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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