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裳给曹先生找了一顶大红暖轿。
轿子顶上一朵锡金莲花,四周垂下朱金荷花,轿身挂满流苏珠翠,四个高大的轿夫抬着,别提多风光了!
骄人巷路过的人都驻足观望,七嘴八舌道:“里面是什么人物?”
“还能有谁,九尺潭的曹先生。被尚书大人和知州大人赏了!”
“真的?啧啧啧啧……这派头,以后就是我们骄人巷医馆的头牌了。”
“谁让人家有那个命哪!”
曹先生瘫在轿中,面如死灰,只有眼珠能动,听着外面的人激昂陈词,浑身骨架都要散架了,只剩吸气的份儿。
一百圈!
那池塘看起来不大,跑起来要命啊!
这辈子与水为仇!
什么池塘、河边、湖泊,只要有水的地方,统统给我滚开!
我的妈——
聂小裳叮嘱轿夫将曹先生送回九尺潭,独自一人往野外一片林子走去。
这是一片白桦林,几百根白桦仿佛白玉柱,直挺挺高耸入云,遮云蔽日。
聂小裳走进林中,漫步欣赏片刻,伸了个懒腰,终于道:“出来吧。我急着回家做饭呢。”
须臾,左首一颗白桦背后,沉沉走出一个黑衣身影。
来人也是名女子,一身黑衣,领口袖口绣有金色蛇纹,手虚虚按在腰间一枚剑的剑鞘上,周身冷若冰窖。
这名女子五官精雕细琢,仿佛刀刻,绝对是个美人胚子,可眉眼凌厉,眼神慑人,连皮肤都泛着一股冷冷的光。
浑身上下,唯独一样东西看上去有丝温度。
她的右手按在剑上,左手托着一只比酒坛略小的透明鱼缸。
缸中一条火红的小鱼随水振荡,鳞片透亮,煞是好看。
聂小裳看见老朋友,笑道:“你总算来看我了。”
来人正是当年七皇子名下的头号杀手,与聂小裳并驾齐名、京城第一高手——落樱。
两人都是童子杀手,聂小裳从属三皇子,落樱从属七皇子,出生就被养在宫外,人生中只设定了一个意义,就是不惜牺牲一切保护主人。
当时这两位武艺初成,还是皇子们隐藏在幕后的杀手锏,极少人知道两人的身份。不过高手总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能凭这种气味在一眼间识破彼此,因此两人在一句话未说的前提下,在一场宴会上交了手。
于是那场宴会在隆重的外表下变得杀机四伏。
堂上浮光魅影、觥筹交错,一片歌舞升平、美女环绕,而他们的头顶上、屋梁上正悄无声息飞过数种暗器。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迅捷无比,收发皆在刹那,一般的侍卫都看不出端倪,更别提醉意熏熏的王公贵族。
高手交手往往不需要多余的打斗,几招之内就能立分高下。即便聂小裳那时心高气傲,也暗中一惊:“有两下子。”
可那时的聂小裳怎容得别人比自己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遇到落樱,惊讶之下暗暗惊喜,总算有一个对手了!
于是毫不客气地给落樱传了信号,三日后中秋节一决高下。
中秋节,一个所有人都围聚在家人身边的日子,两个孤儿,两名看上去普通却即将名震京城的顶级杀手,在皇城北五十里外一个叫飞鹤楼的地方大打出手,一大片树木被削秃,飞鹤楼四个檐角震塌了,到处飞沙走石,斗得天昏地暗。
整整打了两个时辰,未分胜负。
那时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有些天赋,富养京都,心气极高,谁都不肯认输,都坐在树下微闭双眼,养精蓄锐,意图再战。
这时,一只浑身乌黑的大雁从天上飞过,嘴里叼着的一块饼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正好落在聂小裳的怀中。
聂小裳饿了几个时辰,又在拼杀中耗尽了体力,一看见这块从天而降的饼,也不管什么面子了,抱起来就啃。啃了两口,忽然看见对面那颗树下的落樱。
落樱也是灰头土脸,衣摆掉了一片,一脸桀骜地在树下打坐,眼睛虽是闭着的,喉头却滚了滚。
聂小裳想了想,将饼掰成两半,将没咬过的那一半丢过去。
心里有气,力道大了些,本以为落樱会接,谁知她根本不动,饼像半块铁片,直接插进落樱靠着的那颗树干里。
聂小裳咬了一口饼,道:“你不吃?”
落樱不答。
聂小裳吃得更欢,道:“爱吃不吃。”
过了一会儿,手中那半块都快吃完了,聂小裳往后一仰,靠在树上,作势伸了个懒腰,道:“我可要吃完了,待会儿打起来万一我赢了,不要说我胜之不武。”
她故意将最后一口饼嚼得吧唧作响,仿佛仙桃圣果,边吃边道:“算了。不打了。吃完走了。没意思。我不和饿肚子的人打架。”
这句话果真奏效,落樱微微睁眼,顿了顿,将插进树干的那半块饼用两指夹出,冷着脸,默默放进嘴中。
刚吃完饼,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两人精力恢复一半,站起身正欲发难,忽然,皇宫的方向传来一身哨响。
听到这声哨响,落樱的耳根抖了抖,眉头紧锁,沉声道:“改日再战。”飞身急回。
后来,聂小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七皇子,远走他乡,这一等,就是五年。
如今,五年过去了,聂小裳早已放下过去,每年中秋节的时候,想到与落樱这一战,心中不再计较输赢,而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毕竟,有一个同样的女子,在中秋节的日子里,与她共同享用了一块沾着大雁口水却极为美味的大饼。
这让以后的每一个中秋节不至于那么孤独。
聂小裳这五年疏于练剑,每日只是揉面时用些力气,而落樱带有金色蛇纹的装束品级和眼神中的冷酷却明明白白透出,她已褪去青涩,成为一名更为成熟且地位显赫的职业杀手。
落樱灼灼看着聂小裳,一字一句道:“雪鱼。”
……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又叫了她的名字。
聂小裳以为她叫自己的同时就要举剑来刺,谁知听到一句更糟心的话:“你胖了不少。”
聂小裳:“……”
她心如刀割:“你还是拔剑吧……”
落樱只是说了实话。
五年前聂小裳还很清瘦,郁郁寡欢,完成杀死七皇子的任务后就远走高飞,从所有人面前消失了。
如今她开着玫瑰园,朋友众多,生活滋润,不知不觉脸上圆润了不少,笑起来眼睛更细更长,有种小孩子的可爱。
聂小裳摸着脸,道:“我这样显得比较贵气,很受老夫人们喜爱。你看你瘦的,下巴都成锥子了。也是,千里迢迢从京城追来,是谁都要脱一层皮。”
落樱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从京城追来?”
聂小裳道;“这有什么难的。你领口的蛇纹是东宫高级密官专用,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么?可见你如今是十皇子手下的人。昨日你追我到药材大赏会,今日又在知州府上,躲在果树上面我就看不见啦?大家都是老朋友,兜那么大圈子何必,你只要递个信,约我出来不就行了嘛。”
她只是开开玩笑,内心非常明白。落樱此次必是暗中追查,哪敢约她出来。
她在京城干了三件大事,最后一件是暗杀七皇子,在京城和皇宫引起轩然大波,她的名字已声动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她的武功,没人敢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擅自惊动她。
以聂小裳所测,落樱这回以保护尚书大人南巡的名义到处追查她的下落,这才到了金州。崔大和王五也是由她派出四处打探。
落樱嘴角不屑地勾了勾:“曾经的大内第一高手,如今推着车卖点心,看上去你还很得意?”
聂小裳奇怪道:“这就是你不懂了。你不知道做一块点心,很复杂的,不亚于练剑。我不仅得意,我还得意忘形。”
落樱道:“看来我师傅说的没错。”
一听她说师傅,聂小裳面上不动,心头一沉。
落樱的师傅,正是人称“草间弥”的一个怪人,无人知道他的真名。
此人武艺了得,年幼时曾在宫内做事,传言是个不起眼的扫地太监,在太监中都是最低等那一级。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被七皇子收入麾下,在某案中一夜成名,大杀四方。
据说那一夜江湖上数名高手联名与其比试,都在三招内被草间弥制服,一群人一拥而上,三十招之内尽数被杀。
死者无一例外手筋、脚筋、脖颈均被挑断,而脏器完整,躺在地上眼睁睁等待最后一滴血流尽,浑身发白后才咽气。死者除了瞳仁是黑的,全身惨白如雪,手段之残忍闻所未闻!
后来草间弥身居高位,专门代七皇子收集各地有习武天分的小孩,从小训练,将他们培养成冰冷的杀人机器,落樱就是其中一个。而他本人已多年未再出现,成了江湖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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