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熊心想曹先生准是说错话了,要倒也是他倒,走上前,把刚沏好的茶给曹先生倒了一杯,往前推了推:“曹先生。”
曹先生眼睛斜了斜,道:“什么茶?”
三熊道:“西湖龙井。”
曹先生道:“喝不惯。少爷,我今天就想喝杯你平日最爱喝的碧毛尖,能否帮我沏一杯?”
聂小裳眉头皱起,曹先生平日是有些高傲,可说话倒也没有这么阴阳怪气。
董澈大大咧咧惯了,以为曹先生是真想喝,心想你们以前喝不惯,今天才知碧毛尖的好吧?颇为得意,道:“难得曹先生想通了,哈哈。”亲自给曹先生沏了一杯碧毛尖端上来。
曹先生看了看,并不喝,叹口气,道:“少爷。我呢,在九尺潭十几年了,从老爷手上干起,到如今有些名气,对九尺潭还算有功劳吧?”
董澈此时才略有警觉,道:“那是。曹先生功不可没。”
曹先生道:“我岁数大了,乡里极力邀请我回乡行医,骄人巷有几家嘛,也暗暗来找我,给的例钱,呵,说出来吓一跳。我想啊,和九尺潭还是有感情的,只是这个钱……”
董澈道:“你要多少?”
曹先生望了望店外排队的长龙,道:“原先我是一个月十五两例银。太少啦。以九尺潭现在的名气,你看看外头有多少人等着,怎么也要……一百两。”
一百两?!
聂小裳心道:“他是不是疯了。回乡一趟长这么大口气。”
董澈与聂小裳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这个钱一旦涨上去,只会把曹先生的胃口吊得更高,今日要价一百两,明日就是两百两!
曹先生看出两人的犹豫,不疾不徐端起那杯茶,抿一口,道:“不急。少爷,聂姑娘,你们再想想。我回乡折腾这么些日子,身子乏得很,今天告个假。”说完放下茶杯。
便在此时,辰时已到,店门大开,门外的人冲进来一拨,二熊三熊忙着在门口维持秩序,防止后面的人都涌进大厅。
曹先生暗喜,时间把握得刚刚好,迟不开早不开,他一说要走就开门,他倒要看看这么多人如何应对!
冲进来那拨人根本没往曹先生这边看,而是直奔问诊台,那里不知何时,已坐上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曹先生万万没想到是这副情形,定睛一看,那名女子不就是前些日子聂小裳带来的那个一脸官司、冷酷无情的表妹么!
那些病人仿佛都很懂规矩,自动在落樱面前排成一列,落樱依旧面无表情,把手搭在最前面落座的那人脉上,凝思片刻,几乎只有一句话的功夫,就提笔开方,写好方子递给病人,二熊在前面引路,高喊道:“抓药到此——”
曹先生:“……”
他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两眼昏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镇定片刻,转为愤怒。
这个女娃看上去平平无奇,除了摆酷,实在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趁他不在,居然把她推上去看病,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曹医生一回头,董澈与聂小裳等人都不见了。寻一寻,发现厅里的病人肉眼可见地增多,被分成几列,几乎挤满了大厅,而聂小裳等人都散布在厅里各个位置,算账的、开药的、抓药的、招呼的、倒茶的,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曹先生手中颤动,茶杯差点掉下去,他神色如临大敌,把茶杯墩在桌上,缓缓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曹先生眼睛一扫,忽然在排队的人群中,有几个熟悉的老客。
他在骄人巷行医多年,认识他的人哪有不多的道理,不过大部分都是听说九尺潭有个大夫不错,有病时去瞧一瞧,谈不上交情多深。这几名老客,却是真正被曹先生救过命的。
如今九尺潭的大厅里,抬头可见一面挂满锦旗的墙,都是病好后感谢九尺潭及曹先生匡扶救世、妙手回春的赠旗,其中有几幅就是这几名老客所赠,赠送那日热泪盈眶,差点哭爹喊娘,认曹先生为再生父母。
曹先生总算找到了自己人,立刻冲那几名老客招手示意。谁知,那几名老客看见是他,都眼神躲闪,并未挪动半步,仍旧排在队内。
兴许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一名老客勉强挤出个笑脸:“……曹先生,你好啊。”
曹先生走近,道:“你们几位,可是来看病的?”
那几名老客立刻紧张成一团:“啊不不不不,我们不是来看病的。”
曹先生奇道:“那你们来干什么的?”
老客们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往回圆:“啊……我们是来看病的。”
曹先生不再说话,露出审视的微笑。一名老客揶揄道:“你前几天不在,我们正好有病,就来瞧瞧。哎不劳烦你了,前面这个姑娘看得也不错,我们也就瞎看看……瞎看看。”
另一名老客配合道:“对对对,也不是什么大病,随便看看。关键姑娘开方特便宜……”
他一巴掌捂上自己的嘴,不再说下去了。
另一名老客站出来掩护:“哎呀曹先生,你的医术我们都是信得过的。这样吧,下次,下次有病,我们一定找你。”
几人心头一亮,异口同声说给曹先生听:“下次!下次有病,一定要找曹先生你!”
曹先生的脸上勉强抽了抽。
忽然,前方有人骂骂咧咧地往外挤。聂小裳与董澈相视一笑。
他们早就看见了,今天郑鱼儿在落樱这里,终于吃了个大苦头。
郑鱼儿自从发现落樱在九尺潭坐镇,心花怒放,每日都来“看病”,一坐下就不走,除了眼放精光,浑身哪都疼,非要让落樱给他哪哪都瞧一遍,队伍进度严重受阻。
若不是聂小裳叫她不要多生枝节,落樱早叫郑鱼儿变成一条生鱼片了。
今日郑鱼儿二百斤的身子往那儿一坐,刚张开口,还未说出一个字,落樱抓起他的手腕,食指与中指按在上面,稍稍用力。
一股强劲的力量从郑鱼儿腕前穿到腕后,筋管压折,仿佛钢针穿过,将手钉在桌上。郑鱼儿“啊”的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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