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那句“不日便可启程上京”的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林府本就压抑的湖面上激起了层层叠叠无声却悲凉的涟漪。
消息传到黛玉耳中时,她正坐在窗边,对着那方林澜赠她,刻着细密兰草的旧端砚出神。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垂着,掩住了眸中万千情绪。
王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又尽量委婉地转述了老爷的决定。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黛玉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握着砚台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青白的颜色。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先是一片空茫,仿佛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分别,随即那空茫被巨大的和沉甸甸的哀伤一寸寸填满,浓得化不开,几乎要溢出来。
上京……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一群素未谋面的亲戚。
而父亲病重在床,她此一去,何日能归?能否……再见到父亲?
一股冰冷的恐惧和离殇之情,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小小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低下头,瘦削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让那哽咽声溢出半分。
王嬷嬷看得心都要碎了连声劝慰:“姑娘,莫要太过伤心,仔细身子……京里老太太是极疼姑娘的,那边府上又极富贵,姑娘去了定是享福的……”
享福?黛玉心中一片苦涩。
失了母亲,如今又要远离病重的父亲,纵有泼天富贵,又与何人共享?
那福字对她而言,重若千钧,冷若冰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放得极轻的熟悉脚步声。
林澜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行装走了进来,她早已从林忠那里得知了确切的消息,也预料到了黛玉的反应。
她挥手让王嬷嬷先下去,然后走到黛玉身边,她并未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地陪她站着,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叶片已开始泛黄的梧桐树上。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又刻意放缓透着安抚的力量:“妹妹,可是在害怕?”
黛玉身子微微一颤,依旧低着头没有回答,但那细微的动作已泄露了她的心绪。
林澜在心中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此去京城山高路远,人事两疏,妹妹心中难免惶惑,为兄……心中亦是不安。”
这话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让黛玉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一丝。
她终于极慢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林澜,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哥哥……我们……非去不可么?”
林澜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碎裂的哀伤,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不能说出林如海中毒已深的真相,也不能直言官场险恶,林家已如风雨危楼,只能寻一个最能让这敏感少女接受的理由。
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黛玉平行,目光诚挚而温和:“父亲病体沉疴,需静心调养,再难为琐事劳神,京中外祖母思念妹妹成疾,殷切期盼骨肉团聚,于情于理,妹妹此行既是全孝道,亦是让父亲安心,况且……”
她顿了顿,伸手轻轻拂去黛玉腮边将落未落的一滴泪珠,动作自然而带着兄长的怜爱。
“……还有为兄在,这一路无论风雨艰阻,还是入京后诸般事宜,为兄都会陪在妹妹身边,绝不会让妹妹孤身一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承诺。
兄长二字,在此刻不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依靠。
黛玉怔怔地看着她,看着林澜眼中那清晰的倒影和自己的脆弱。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了。
她有了一个兄长,这个兄长会在她病中悄悄送来合口的羹汤,会带她在晨光中活动僵硬的手脚,会在她对着母亲旧物垂泪时,默默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这份无声的陪伴与细心呵护,在这段最灰暗的日子里,早已一点点沁入她冰封的心田。
此刻,这承诺如同寒冬里的一簇微火,虽不足以驱散所有严寒,却实实在在地给了她一丝面对未知前路的勇气。
她眼中的绝望与恐惧,渐渐被一种混合着悲伤和无奈,却又带着依赖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她伸出冰凉的小手,轻轻抓住了林澜的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声音细弱却清晰:“那……哥哥要说话算话,一直陪着玉儿。”
“自然。”林澜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用力点头,给予她最肯定的答复,“兄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接下来的几日,林府上下陷入一种忙碌而悲凉的氛围中。
仆人们默默地收拾着行装,箱笼一个个被打点好。
林如海的病情依旧沉重,大部分时间都昏睡着,偶尔清醒便将林澜叫到榻前,断断续续地交代一些事情——京中旧友的名帖、需要注意的礼节、给贾母的信件和礼物……每说几句便要喘息良久。
林澜跪在榻前一字一句认真记下,心中酸楚难言。
她知道,这或许是林如海对他们这两个后辈最后的嘱托了。
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
那是一个秋意深浓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江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寒雾。
扬州渡口船只林立,贾府派来挂着荣国府标识的豪华官船早已等候多时,几个穿着体面的婆子和小厮垂手立在岸边。
林澜换上了一身更为利落的深蓝色出行劲装,外罩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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