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X芙卡洛斯,第一人称预警。标题来自弗朗西斯·皮卡比亚的《生来没有母亲的女孩的诗画集》。
我那被欺骗的一生。
这样说的时候,对面的女孩儿显出难过的神色来。我耸耸肩告诉她,不必为我难过。但她扶了扶黄玫瑰礼帽,郑重地说,我明白,被欺骗并不好受。但人生在世,谁又能永远诚实?我们总是在欺骗别人和被别人欺骗。这么想来,其实欺骗这种事情,只要别把自己也骗过去,倒也无伤大雅。
好吧,我说,但如果你必须先骗过自己呢?
我不明白,这句话从她唇间自然地流出来。我知道以她的年纪来说,理解这些并不容易。她太年轻了,像一朵稚嫩的黄玫瑰。最后她再次问我,真的不去白淞镇走走吗?我放下茶杯,心平气和地说,为时尚早。
三百八十余年前,我在枫丹执政的第一百二十四个年头,那时候我还十分十分年轻,曾差点儿就谈了一场恋爱。
这么说是不严谨的,我只是询问那维莱特可否找人来教我接吻,这样在演绎爱情剧目时也许能更投入。他思索了几秒后回答,他并不了解歌剧,如果我有需要,可以帮我咨询各大剧团。我说那就不劳您大驾了,我自己去问就好。事实上,那个时候我应该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此事的特殊性,不知为何需要暂避人前,不能大大咧咧地使唤那维莱特。但我毕竟不能明白,它究竟特殊在何处,而显然,那维莱特在这一点上连我都不如。
我找来两位帮手,时下最炙手可热的两个剧团的团长。
一位剧团长说:您的表演感情充沛,我想并无这种必要。
另一位剧团长说:您的咏唱声如天籁,我想并无这种必要。
我思忖着问,那么,我的演绎呢,在全剧的最高潮之处,公主与王子间情难自禁的一吻呢。
他们面面相觑,回答道,您的借位天衣无缝,我想并无这种必要。
也许是被我问得烦了,我便不好意思再问。直到其中一位觑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您是想要表演出不同的吻所包含的感情的层次,那么,我大概理解您的困惑,可是,爱情的亲吻总是有所顾虑的。
顾虑?我问。
她说,是的,顾虑。回想一下您的初吻吧,我们的初吻大抵都献给了母亲。在刚刚出生的时候,母亲看着幼小的我们,忍不住亲吻我们的面颊,用自己温润的嘴唇轻轻触碰婴儿皱巴巴的唇瓣,宣告新生命的降临。
但是,这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以后,您又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吻:初次见面时对方在您指间觅得的礼节性的吻,熟悉之后朋友在您的脸蛋上印下的每一次重逢与分别的吻……而这些吻都不同于爱情的吻。爱情的吻……那是一个撬开牙关的吻,因此也是撬开心门的吻,是可遇不可求的吻。可您不必为了某一种爱情的吻而心焦,因为吻并不天然属于爱情。
但爱情一定属于吻,我说。
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礼貌地示意他们离开。但我并没有指出她的错误:我从来没有母亲。芙宁娜生来没有母亲。
没有人知道芙宁娜出生在哪里、母亲又是何人。也许神明是没有母亲的,又或者神明的母亲是整个提瓦特。但这无伤大雅,民众只要知道水神神位上端坐着芙宁娜就会心满意足。整个枫丹都爱着我,也许。但这又能如何?我并不爱我自己。
我揣度我如此行事的意图:我想爱我自己,我想找个人来爱我。因此如此迂回地询问,有没有一个人愿意教我接吻。这句话也许是我发出的最后一声求救,而第一声求救从我错失母亲的那个吻时就开始了。
我的自欺持续了五百年整。再次地,我想我并不需要强调这段五百年的执政生涯有多么艰辛。单单从执行的角度来说,只要想想我与普通人之间寿命的差距,就能明白政策变动和推广的难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白淞镇不可挽回的事故没有进一步扩大。那是我执政期间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危机。有很多人牺牲了,也有很多人活下来了。暂且不提了吧,如果要追溯这场事故,我需要讲述一整个漫长的雨季。
总之,我退休了。普通人退休后会干些什么呢?我不知道。因此,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新租公寓的里里外外都被打扫了一遍,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我都没有离开床铺,直到克洛琳德敲响大门。
我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去开门。她看到我显然吃了一惊,半晌才说,她愿意出钱帮我置办一个更好的房子。我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可是,这样的环境……她犹疑着。
没什么不好吧,要进来看看吗?我拉开大门,很快就为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克洛琳德将逐影猎人的作风带进了公寓,在她的监督下,我的衣物都折叠妥当,箱子和地板纤尘不染。她这才愿意坐下同我喝茶。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嗯……毫无疑问,世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没有水神的枫丹也在平稳运行。如果水神「芙卡洛斯」已经不再被需要,扮演她的演员「芙宁娜」失业也是理所应当。基于权责对等的原则,我十分乐意卸下这份重担。
我明白这一点。
我必须要说,困扰着我的不是未来的道路,而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问题:一个吻。
一个吻?
请听我说;这绝不是无病呻吟。人类总是有一种追溯起源的毛病,泰勒斯说水是万物的本源,赫拉克利特说宇宙的本原是永恒的活火,毕达哥拉斯则说数才是那个世界的原点。这些形而上的哲学观念怎样都无所谓吧,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起源,他们至少知晓自己的母亲姓甚名谁。
克洛琳德看起来有一些困惑,我猛然想起这位决斗代理人也是孤儿,不过她的师父也几乎相当于她的母亲了,因此,我与她终究还是不同的。
老实说,我时常觉得自己对某些剧本的偏爱事出有因:比如《雾都孤儿》,比如《远大前程》。没有母亲!这一点使我感到亲切。仔细想想,没有母亲什么也不影响:不影响我的衣食住行,不影响我的生命从五百年前流到如今。但没有母亲却好像什么都影响了:影响了我的偏爱和喜好,影响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几次抉择。
克洛琳德放下茶杯:原来,没有母亲是如此重要之事吗?
母亲是阴影。尽管我根本不曾见过她,也不知晓她的名字,她的生命却如同阴影笼罩了我的五百年,而且今后也将笼罩下去。我曾经问过那维莱特,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他为难的沉吟已经回答了一切。我知道他的身份并不简单,否则何以解释他五百年来不曾衰老,始终如一地端坐在最高审判官的位置上?故此,我宽容地放过了他,心底不禁升起一些微妙的同病相怜:也许被困在沫芒宫是没有母亲者的宿命。
我站起来,活络一下罢工长达七十二个小时的筋骨。克洛琳德礼貌地同我告别。我答应她会出席当晚的聚会,因此她满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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