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盏在外面的马车上等候多时,已经无聊到开始跟车夫一起擦起车来。他远远看见少爷从铺子里出来,忙丢下擦车布,放下条凳候在一边。
明邃上车后,立刻将手中的大堆账本丢到一旁,不满道:“这个李掌柜,也不知道叫个人帮忙搬一下。”
那账本又多又厚,不单是上个月,连同这些年所有铺子的账目统统记录在册,与明邃先前看的那些相比又要详细上许多。
黎深跟着进来,笑着给他捏了捏胳膊:“早说我可以帮你啊。”
明邃也笑起来:“那岂不是要露馅了,明少爷?”
他口中的明少爷,不是自己,而是假借他的身份与掌柜们周旋的黎深。而他自己所扮演的,则是那个看上去很受气的小邹先生。
“少爷我可太困了。”黎深抱怨:“还饿着肚子。”
明邃见角落里有个小食盒,心知是阿盏或者望月观星他们备下的,便伸手捞过来,打开看了看道:“有藕粉桂花糕,少爷吃吗?”
“吃。”对待吃食上,宗主大人一向来者不拒。
明邃于是把装糕点的小瓷碟摆出来,放到黎深面前。
黎深边吃边问:“我今日表现如何?”
一提到这个明邃就心里直乐:“李掌柜大概快要被你气死了。”
“顺便也对你放下了戒心。”黎深道。他半眯起眼,食指轻点明邃的眉心:“小狐狸。”
“接下来就看我的吧。”明邃长腿一伸,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既然想灭明家的威风,少爷我就帮他们一把。”
“黎大爷!”外面的阿盏忽然喊了一嗓子:“前面有个甜水铺子。”
黎深还未作反应,明邃却是“腾”地坐直身子,冲者外面低声训斥:“说话注意些!甜什么甜,赶紧走!”
这车中哪里有什么黎大爷?有的只是明少爷和小邹先生二人才是。
阿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紧张地往四下望了望。
黎深却是不以为然:“你也太小心了些。”
“你又不是不知,李掌柜一直派人盯着咱们呢。”明邃道:“阿盏这般乱叫人,万一露了馅,前面岂不是白忙活了?”
黎深点点头。心中免不了遗憾刚刚错过的甜水铺子。
明邃又压低声音向黎深抱怨:“阿盏这光长力气不长脑子的,早晚被他吓死。”
“放心吧,即便有人听去也不会怀疑什么,多半只当他在跟车夫说话。”黎深安慰道:“没听见人家嘴里喊的是大爷么?”
明邃闻言忍俊不禁。
黎深也弯了弯嘴角:“你快让他改改口吧,咱俩成什么辈分了?”
“差辈分也是你占我便宜啊。”明邃斜睨了他一眼:“这阿盏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总坑自己主子呢?”
说话间二人回到明宅,明邃远远望见大伯的贴身侍从宋卫正侯在他的厢房外,一脸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阿盏也瞧见了他,喊了声宋卫的名字。
“盏哥。”宋卫忙迎了上来。
阿盏摆出一副大哥的架势:“你不好好跟着大老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是……”宋卫刚要回他,瞟见一同过来的黎深,顿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那个……哦!老爷让我过来看看邃少爷住的惯不惯,有没有什么缺的。”
“没什么缺的啊。”阿盏纳闷道:“这都三天了,有缺的也……”
宋卫给了个好大的眼神暗示,阿盏这才堪堪将话头止住,十分生硬地改口:“噢,对对,少爷房里缺个卷缸,正想着什么时候找大老爷讨一个过来。”
宋卫别别扭扭道:“我们老爷在呢,要不盏哥亲自去挑挑?”
明邃假装没看见这两人的眉来眼去,向阿盏示意:“你去吧。”
“哎!”阿盏应了声,与宋卫一起将账本送进书房,这才一脸茫然地走了。
明邃回了房,对黎深道:“看来大伯此来目的,是与未渊兄有关?”
“我看是。”黎深路上吃得有些干,便给自己倒了杯茶:“阿盏笨的,我都担心宋卫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也替他们捏了把汗。”明邃在黎深旁边坐下。闲来无事,他便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将钟毓给他的小可爱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小家伙跟之前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虫子表现出异常沉稳的气质。
“弹弹?”明邃试着叫了一声新赋予它的名字,对方却是毫无反应。
黎深盯着看了一会儿,问道:“把它拿出来做什么?”
“晒晒太阳。”明邃手肘搭上桌沿,靠近些观察:“总在匣子里该闷坏了。”
“闷不坏的。”黎深道:“拿出来反倒晒坏了。”
明邃闻言一惊:“真的?”
黎深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说:“不然你以为钟毓干嘛将它养在黑匣子里?这玩意儿总见光表皮会变硬,就拉不长了。”
明邃将它捏了起来,前后一拉扯,还是可以伸得老长。他松了口气,赶紧把弹弹放回匣中,不禁感慨:“还能这样啊。”
“很正常。”黎深道:“就比方说同一种植物,阳光底下长出来就是韭菜,不见光的就成了韭黄。”
这比喻虽不怎么恰当,倒是好懂。明邃有些心虚地问道:“我这么晒,它会不会……”
“不必担心。”黎深道:“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晒成韭菜的。”
明邃这才放下心来,叹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蛊王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黎深想也没想道:“他大概觉得这是常识吧。”
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造就了这般非同寻常的认知啊……明邃无奈的同时,倒是对蒹州之行有了些额外的期待。
二人说话间,阿盏很快回了院子。
“盏哥。”明邃问道:“说什么悄悄话了?”
“嗨!”阿盏相当豪爽地坦言:“他们找我打听黎大爷的身份呢。”
他还真抱了个卷缸回来,想是明尘是为了做戏做足,故意为他找来的。阿盏把那沉甸甸的大缸往地上一放,神秘兮兮地凑近二人:“大老爷暗中着人探了黎大爷的底,他老人家没想到黎大爷在西南一带竟是如此威名赫赫的人物,因而心下有些没底。”
黎深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只是不明白明尘的动机:“怎么查起我来了?”
明邃想起那日赠画一事,猜测道:“大概是宗主大人出手太过阔绰,让人起了疑心之故。”
“你们家都是人精。”黎深感叹道。
明邃问阿盏:“你是怎么回他的?”
“黎大爷虽没说要瞒着,可小的也不敢自作主张。”阿盏一副十分上道的样子:“所以我就干脆假装没听说不知道呗。”
难怪回来得如此之快。
黎深评价道:“阿盏偶尔也挺灵光的。”
“得了吧,”明邃毫不留情地拆台:“这小子是故意将麻烦踢到我这里来呢。我若猜得不错,大老爷待会儿就该直接找上我了。”
“你打算怎么交代?”黎深问他。
“挽救一下你这深入人心的恶霸形象。”明邃瞥了他一眼:“告诉我大伯,黎未渊其实不吃人。”
“那就有劳了。”黎深笑笑,起身告辞:“走了,免得宋卫见了我尴尬。”
第二日,黎深睡到日上三竿才睁眼,算是弥补了前一日早起半个时辰的损失。
望月伺候完主子早膳,将一封密函交给了他:“宗主,东一派人送来的。”
黎深接过,坐在餐桌前将信打开。
东一是黎深留在京城的眼睛。离京前,黎深已将一并事务交由他去打理。东一做事严谨,每三日必会有一封汇报京城动向的密函交到黎深手中。
黎深通常扫一眼就搁下了,今日却细细看了好一阵子。
望月等他的目光终于从纸上挪开,才低声问:“宗主,京中可有异动?”
黎深将纸重新折好,递回给望月:“皇帝打算立顾流盼为太子妃了。”
望月接过密函,闻言眼睛一亮:“太子若有顾大将军扶持,朝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只是……没想到陛下能这么快松口。”
“不过是他的权衡之术罢了。”黎深冷哼道,目光中透出些许森然之意:“如今大皇子沈清舟如日中天,隐隐有一枝独大之势。这对于皇权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皇帝自然不会放任不管。而反观太子,却是一直没什么靠山,此时与顾家联姻,便刚好能够成为对抗沈清舟的筹码。”
望月点点头:“虽早了些,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黎深想起太子那副若柳扶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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