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范母记忆中走出来,明邃回到现实,一时间却仍有些恍惚。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呆呆地坐着,依然毫无心机地对他咧着嘴笑,这让明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他低声地向范母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然而对方没什么反应,多半是没有听进去。
明邃叹了口气,转过身恰好对上黎深询问的目光,便向外面示意了一下:“出去说罢。”
黎深便与他一同出了范母所住的厢房。
明邃边慢慢适应着从黑暗回到光明,边梳理着方才所看到的一切。黎深也不去打扰,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却在此时有个家仆前来向他禀报道:“宗主,有位客人想见您。”
黎深丝毫不避讳地问道:“谁来了?”
家仆看了一眼明邃,面露难色。明邃会意,笑了笑道:“我先回去了。”
黎深却是伸手将他拉住,对那家仆说道:“无妨,你讲便是。”
黎府家教森严,下人们对黎深更是无条件服从,可即便这样,听到这番指示,家仆还是没能掩饰住自己讶异的表情。他有些搞不清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宗主出了问题,大着胆子半抬起头来看了黎深一眼。
“你哑巴了?”黎深不耐烦起来:“有话赶紧说!”
这脾气确是宗主无疑,家仆放下心来,这才回道:“太子殿下想要见您。”
太子?明邃不禁愣住,旋即看向黎深。
黎深却是一脸波澜不惊,对那家仆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家仆于是行了礼,依言告退。
明邃还未回过神来,便听黎深问:“昭澜若无事,陪我去会会客如何?”
他语气之随意,仿佛即将要面见的并非当朝太子,而只是个老熟人罢了。
明邃不知黎深与太子交情,犹豫着开口:“我去怕是不方便吧?”
黎深却不容置疑道:“你我之间没什么不方便。”
明邃看着他,没有动。
黎深一挑眉:“怎么了?”
“我一直很好奇,”明邃的目光没有离开:“我们以前是否认识?”
黎深闻言却是眼底一亮:“何出此言?”
明邃道:“从第一次见面起,未渊兄给人的感觉就与传闻中大相径庭。说句见外的话,你我至今不过数面之缘,你却能如此坦诚相待,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特别,值得宗主大人如此另眼相看?”
黎深轻笑着摇了摇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你就当是投缘吧。”
说罢,他便率先往前院走去。明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嘴默默跟上了。
二人来到正厅,果然看见一位身着狐裘头戴玉冠的清瘦男子正立于堂下。
此人看上去与黎深一般年纪,五官姣好,面容中却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他的气质十分疏朗,平和中透着威严,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亲近感与疏离感,既有几分平易近人,同时又令人不敢过于造次。
明邃对太子身体孱弱久卧病榻之事久有耳闻,今日得见,倒是并不如何吃惊。
只是对方见到他却意外得很。
太子沈清晖本欲迎上去的身形堪堪止住,拐了个不同寻常的弯,生生收了回去,右手在下颌处握成拳,借势轻咳几声,虚弱地唤道:“宗主。”
黎深挥退左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别装了。”
明邃闻言,正欲弯腰行礼的身子僵在半空,不由抬头看了眼黎深。
沈清晖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黎深竟敢当着外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故作威严道:“放肆!”
黎深放肆惯了,毫不在意地慢悠悠道:“都是自己人,殿下不必惊慌。”
什么样的自己人,能让这位西南霸主甘愿为之放下所有戒备?
“是么?”沈清晖忽然来了兴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明邃,勾起嘴角道:“我看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明邃可不敢如黎深那般拿大,忙自报了家门,却不料沈清晖竟是知道他的:“可是元什巷明家的人?”
明邃道了声是,心中满是疑惑,黎深却是直接替他问了出来:“你怎么认得他?”
“他爹有钱呗。”沈清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罢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明邃:“……”
黎深:“……”
当今太子还是个爱财之人?明邃心里犯着嘀咕。他看了一眼沈清晖,却见对方也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原本病歪歪的样子早已不在,换成一副魏言惯有的公子哥模样。
想到魏言,明邃灵光一闪,这才想到了其中缘由。
太子之母已故先皇后魏氏,正是魏言叔祖父之女,魏言与太子本是姑表亲,想必自己的事便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
至于太子的身体状况……明邃见他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猜想方才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八成也都是装出来的。
黎深啧了一声,直接站在那里轻车熟路地就为他把起了脉,嘴上却嫌弃道:“再笑脸上的粉都要掉了。”
“不至于吧?”太子闻言竟真仔细地摸了把脸:“只是涂白些罢了,也没多少层啊……”
黎深懒得搭话,直接问:“你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呢?”沈清晖幽幽道:“青天白日的,自然是奉父皇之命而来。”
言下之意,这二人还有青天白日以外私下来往的场合……
“哦?”黎深把完脉坐了下来,示意明邃也一同入座,语气淡淡道:“陛下有何吩咐?”
沈清晖也不避讳,唉声叹气道:“吩咐你老实些,别闹那么多动静出来。”
黎深却是不服,说起话来嘴上也毫不避讳:“我哪里不老实?为了方便陛下监视,老子都千里迢迢跑到他眼皮底下来了。”
沈清晖大概听惯了黎深这般说话方式,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大逆不道,只轻哼一声:“你那是让人监视还是过来立威的?”
这话题有些敏感,黎深懒得与他掰扯,干脆沉默不语。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沈清晖无奈道:“圣上可是已经听闻了那起与你有关的杀人案,正因如此他老人家才派我过来问话。我说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些,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由不得你这恶霸嚣张。”
黎深不以为然,只道:“回去禀你父皇,此案非我所为,我也无意挑战他的权威。”
沈清晖知道黎深的脾气,心里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只是嘴上仍不饶人:“不是你?那怎么没牵扯别人,单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我还想知道呢。”黎深道:“老子杀个人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不是侮辱人么?”
“休得胡说!”沈清晖喝道。
黎深哪里会听他的,继续道:“说句不好听的,老子若真有心作对,手下随随便便散播个瘟疫,就够整个京城上下喝一壶的,还需由我亲自出手?”
“住口!”沈清晖被他气得语无伦次:“你整日这般口无遮拦,传出去还了得?”
黎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在自己家里关起门来说话,有什么好怕的?”
“你可是当着当朝太子的面在说。”沈清晖咬牙切齿。
黎深斜眼看他:“咱们不是狼狈为奸吗?”
沈清晖表情一滞,竟有些接不下去了:“……你会不会用词?”
黎深从善如流:“同流合污?”
太子彻底没了脾气,坐在那里不再言语了。
明邃在一旁叹为观止。
“行了,这案子我已在调查,让陛下只管放心便是。”黎深也不再与他啰嗦,龙飞凤舞地写了个方子递过去,遂即起身送客:“你的病也没什么大碍了,这几副药吃不吃也随你。”
沈清晖将方子塞进袖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我都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该骂你了。”
“不谢。”黎深把他送出门:“你这病我看着新鲜才治的,不然你当谁乐意搭理你?”
“……”
合着他堂堂太子,在这人眼中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试验品?沈清晖无力多言,虚弱地摆了摆手,弱柳扶风地飘了出去。
连太子殿下都得受这位大爷的臭脾气,自己却能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想到这里,明邃心底顿时生出一丝受宠若惊之感。
送走沈清晖,黎深回来坐到明邃身旁,着人上了新茶并一些点心。
明邃慢慢喝着茶,好奇地问:“你和太子是怎么认识的?”
黎深道:“他来求医,我给他看病。一来二去就熟了。”
“……”明邃小小呛了一口,接着问:“太子得的是什么病?”
“你应该问,他中的是什么毒。”黎深丝毫不避讳,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他母妃当年也是这么薨逝的,太医院不知是毒,只当他是母胎里带出来的病,因此只开些补气养血的方子,拖着他的一条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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