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和雨乍晴。
初一一大早,明府里下人们就忙碌起来,准备迎接郑家贵客。
明家生意做得大,平日府上来来往往的客人自然不少,但这次却与往日有些许不同,因为来人很有可能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家。
全府上下对此次宴请格外重视,个个都盼望着能一睹未来明家女婿的风采。
只除了一个人。
“啪”!
明邃把脸帕直接砸在了阿盏脑袋上:“夫家个鬼!八字还没一撇呢,都乱说什么?”
阿盏将甩来的脸帕扯下来重新挂好,边给明邃整理衣服边息事宁人道:“您快别上火了,大小姐还不是迟早要嫁人?”
“那也要看嫁给谁!”
阿盏不解:“郑家不是挺好么?小的听说他们家的绸缎生意做得可大了,安州的老铺自不必说,据说他家布料难订得很,有些高档的甚至千金难求,就连京中的夫人小姐们都争相抢购呢。咱们大小姐要是嫁过去,衣服肯定多得穿都穿不完。”
他在那里说得兴起,明邃却怒目而视:“答答缺衣服穿吗?你想穿衣服,那你自己怎么不嫁过去?”
“瞧您说的……”阿盏挠挠头:“小的就不明白了,您见都还没见呢,为何那般讨厌郑家公子?”
护妹狂魔明邃一时也搞不清楚自己复杂的情绪,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愉快,随手拿了本棋谱打发时间。直到母亲身边的侍女过来催,他才磨磨蹭蹭地去了前厅。
郑夫人已经到了,正在上坐与明夫人聊天。她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眼角虽有了些细纹,却也算保养得宜,只略微有些中年人的富态,不至于过于臃肿,刚好能给人一种珠圆玉润慈眉善目的感觉。
她的儿子郑骁坐于下首,与童年随时随地挂着鼻涕泡的形象判若两人,如今看来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了。
难怪答答喜欢……
明邃这般想着,转头去看自己的妹妹,谁知这没出息的丫头正笑眯眯地偎依在母亲旁边,毫不掩饰地望着对面的郑子晶。
明夫人看到儿子进来,招呼道:“明邃,还不快过来向客人问安。”
明邃于是走上前去,行礼道:“郑夫人,郑公子。”
郑骁忙起身回礼。
“邃儿都长这么大了。”郑夫人打量了一番,评价道:“小时候就好看,长大更俊了。”
两家人互相见过,各自聊了起来。
明邃在郑骁那一侧坐下,只管听二位夫人聊天,也不主动讲话。
郑骁年幼时就是个不爱言语的傻小子,总是冒着鼻涕泡跟在其他孩子后面,让做什么做什么,吃了亏既不反抗也不回家打小报告。明邃最不爱跟这种受气包一起玩,觉得没兴致,不欺负他却也懒得搭理。
直到有一次他家下人说甥少爷不见了,明邃二伯母派人在府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见。家里人一时间着急上火鸡飞狗跳,眼看再寻不见就要报官了,明邃这才翻着白眼,指挥江箔把一群孩子挨个教训了一遍,才在城中一处破仓库里找到了他。
这么个衣着光鲜身娇玉贵的小娃娃,好险没被拍花子的拍去。郑骁终于等来救他的人,立刻破涕为笑,明邃瞧着那窝囊德行从此更加讨厌他了。
这么多年过去,如今的郑骁也依然没有生意人该有的样子,少言寡语却随时带着和气又腼腆的笑,与小时候如出一辙。
明邃一见他这样,气就不打一出来。
此时郑公子终于略带羞涩地开了他那金尊玉贵的口:“多年不见,明兄一向可好?”
明邃皮笑肉不笑:“劳烦郑兄挂念,一切都好。”
“那、那就好……”
好个屁!
明邃真是想不明白郑骁是怎么凭着这股腼腆劲儿跟人谈生意的,更不懂明答答究竟哪根筋搭错看上了这么个闷葫芦。他俩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话多且密,也不知道怎么互相交流。
他漫不经心地应付着郑骁,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些车轱辘话,正当百无聊赖之际,忽有下人来到明邃身边,告诉他门房那里通报有位姑娘找他。
这下人虽是单独对明邃讲的,但此时房间并不吵闹,那人也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这番话便顺理成章地引起了两位夫人的注意。
郑夫人问:“邃儿可是有访客?”
明邃一头雾水,不知来者何人。
明夫人听闻是位姑娘,一时间难掩亢奋之情,她侧头征询了郑夫人同意后,干脆让人把这位姑娘请进会客厅。
下人领命而去。
明邃目瞪口呆地看着兴致高昂的阿娘,忍不住扶额。他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请不请客人进来,好歹也象征性地征求一下自己的同意啊。
只可惜此时没人顾及他的感受,连郑骁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起来。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红衣,身材曼妙的女子施施然走了进来,她环顾四周,立刻锁定目标,明艳动人的脸上神采飞扬:“明儿。”
明邃惊讶地看向来人:“钟灵姐?”
郑明二位夫人默契地将双手合拢于面前,借以掩饰过于惊讶的表情。
钟灵的风采自不必说,属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她大概早已习惯被人围观,且本身也并不拘那些繁琐的礼数,此时便旁若无人地拉过明邃问道:“这几日可还好?”
明邃知道她问的是自己身上的伤,可在其他人听起来就别有深意了。明邃无法解释,只得顶着以明夫人为首的数道暧昧目光含糊其辞道:“都好。”
明夫人喝了口茶,故作平稳地问:“这位姑娘是?”
钟灵见明夫人问,刚要张口,明邃赶忙抢先介绍起来:“这是钟灵姑娘,我的……呃,朋友。”
所有人脑海中福至心灵地同时冒出两个字:谁信?
随后明邃又对钟灵介绍:“这是我母亲。”
钟灵看了看上坐的明夫人,重复了一遍:“母亲?”
一向稳重的明夫人当场呛住。她对自己儿子与这位姑娘的关系以及这二人发展到了哪一步毫不知情,听闻这声称呼忍不住一阵肝颤。
众人也在暗自惊叹着眼前如野马狂奔般发展的事态。
“骗我的吧,你娘这么年轻?”好在钟灵大喘气后,把后面的话说补充完,才总算平息了一场美丽的误会。
明夫人轻咳一声,缓了口气道:“钟姑娘说笑了。”
明邃问她:“钟灵姐,你怎么来了?”
钟灵移回目光,对明邃笑了笑:“后日我们打算去茶屿山打猎,宗……呃,老大让我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明邃懒得告诉她“老大”听起来比“宗主”更可疑,只在内心感叹黎深倒是好兴致。
“打猎?”
明答答似乎比她哥更有兴趣,小丫头当即从座位上跳起来,完全不顾及在未来夫君面前应有的矜持,兴冲冲地问明邃:“你要和这个漂亮姐姐去打猎吗?”
“不光是漂亮姐姐,还有其他人。”明邃纠正道:“再说我还没说要去……”
钟灵马上发出质问:“你不去?”
那语气仿佛拒绝她老大的邀请是件多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明邃倒是想去,于是转头看了母亲一眼。
明夫人连来人是谁都没弄明白,答应得确实十分痛快:“想去便去吧。”
“那好吧。”明邃于是答应下来。
明答答举手:“我也想去!”
“你什么你,人家认识你么?”明邃嘴上这么说,还是试着征求了钟灵意见:“带着她行吗?”
钟灵笑道:“当然。”
明夫人对这位光彩照人的姑娘抱有莫大的好奇,便要留她一起用饭。
钟灵婉拒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今日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打扰各位了。”
她来得突然走得利索,却是害苦了明邃,每个人的神情中都透露着对真相的渴望。
明答答心直口快,大剌剌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刚刚那个是我未来的嫂嫂吗?”
众人心里默默给答答翘了个大拇指,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了明邃身上。
明邃被这群人熊熊燃起的斗志弄得莫名其妙,瞪了答答一眼,淡淡道:“不要瞎说。”
听了这话,一屋子的人又开始振奋精神等他接下来的解释,诸如二人是怎么认识的,对方是哪家姑娘,现在进展如何了之类的,谁知明邃竟放下这四个字后自顾自坐回去,没了下文。
众人不免失望。郑家母子是外人,不好多打听。明夫人倒是想打听,无奈她知道自己这儿子懒得说的话谁问都没用,加上又有客人在,便也只好作罢。只剩下一个答答,刚欲张口,便被明邃扯开了话题:“你又没打过猎,跟去凑什么热闹?”
答答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她不服道:“谁让哥哥从不带我玩!”
“答答,”明夫人轻喝道:“不可任性。”
答答野惯了,明家人从不拿女孩子不可轻易抛头露面这种事来约束她,因此人前难免忘了大家闺秀应有的规矩。
郑夫人却是笑着在一旁打起了圆场:“答答还小,爱玩些也无可厚非。”
答答没有说话,看起来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只有明邃和明夫人知道,她根本不会把这些规矩放在心上,这丫头现在满脑子里想的一定全都是打猎。
果然,接下来的一天,答答连琵琶都扔到一边了,美滋滋地张罗着打猎事宜。
到了当日,她早早地就准备好,甚至亲自来叫明邃起床。
“起这么早也没用。”明邃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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