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风有个不怎么光彩的秘密。
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他就默默地与一个人较着劲。那人无论出身、涵养、容貌、头脑、见识,无一不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完美典范。相较之下,其他人无论如何优秀,在他面前都会变得黯然失色,只能被当作陪衬的绿叶。
那个风采卓然的人物,便是传说中明邃的外祖父庄戟。
对于这个人,织风的心态可谓相当复杂。一方面,他是庄戟唯一的堂兄,出身方面甚至还要高出一些。另一方面,地位上的超然却没有为他带来与之相应的待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闪闪发光的人物身上,根本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巨大的落差感时常令他夜不能寐。织风面上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暗中却一直在拼命追赶。然而庄戟看起来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于他而言就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和努力。他们之间仿佛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天堑鸿沟,无论他付出多少都无法弥补来自于天赋上的差距。
而庄戟本人,似乎同样不怎么待见自己这位自负又做作的堂哥。二人互相看不上对方,倒也乐得互不来往。
织风年轻时候的样貌其实还是不错的,但也许相由心生,他身上那股子总也挥之不去的忧郁和阴鸷,永远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久而久之,就连外表也带上了几分尖刻和薄情。
庄戟离开乌梁城时,织风心中暗暗窃喜,以为自己总算有了出头之日。
真要论起来,他的能力虽不如庄戟那般逆天,各方面也是不差的,乌梁城里排个第二完全不在话下,可这么多年下来,他这颗金子始终没能发光,还总被人压着一头,着实憋屈。
然而事实证明,不管庄戟在与不在,织风始终都要活在这个人的阴影之下。
人们对庄戟的出走无不惋惜,明知希望渺茫,心底还是会盼着他迷途知返,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到城中。至于庄戟的堂哥……他依旧被遗忘在角落里,压根儿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关注。
织风对此嗤之以鼻,暗中不知骂了多少回。越发觉得这帮没用的纨绔鼠目寸光,不懂得珍惜眼前的明珠。
但他仍然不主动言语,还是如同从前那般一个人边生着闷气边愤世嫉俗。
年轻的织风守着自己上不得台面的龌龊心思,变得比以前更加孤傲了。
他这般阴沉沉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心中时常生出一种无名的悲壮之感。再到后来,孤僻的个性终于将他推向了极端,他冷眼看着乌梁城走向败亡,看着同伴投靠外族不成反被杀尽,心中竟没有生出一丝悲哀与怜悯。
他甚至觉得这群败类的死是一种成全。从今往后,拥有天眼血统的将只剩下一人,他会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并不是这样。
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织风猛然间意识到,庄戟——那个他最痛恨,却也最无法逾越的人,很有可能还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那人一旦现身,他将不再特别,而是会成为别人眼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想到这里,织风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仿佛下一刻,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就会出现在眼前,毫不留情地掠夺走他的一切。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如今逢迎效忠的那个小主子年纪虽然不大,人却是十分贪慕美色,那花痴若是知道庄戟的存在,定会迫不及待地将他抛弃。
如今的织风已经娶妻生子,过上了安逸的日子,他不想失去依附,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重视。
时隔数年,庄戟的阴影再度将他笼罩,让他脆弱的自尊心越发岌岌可危。
其实一直以来,织风的心中都暗藏着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他要借着龙族的力量慢慢向上爬,等慢慢有了积累,他便会开始着手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甚至盼望着未来有那么一天,乌梁国会在他的推动下复国,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将会成为新生国家当之无愧的主宰!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了他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之上。如果庄戟在,这些美好的幻想就只能化作泡影。
他暗下决心,绝不能让那个隐患继续活下去!
一山不容二虎,他既已出世,便不会容许庄戟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为此,织风想到一条一石二鸟的毒计。
当时恶龙已伏于西山,少数知情者避之唯恐不及,织风却知道,朱苑对那条龙不但没有死心,反而变本加厉地觊觎起来,每每提及,他的目光中都会带上掩饰不住的渴望。
于是织风便向朱苑献策,故意透露了庄戟的存在,并暗示自己的这个堂弟与从前那群废物不同,能力十分出众。他告诉朱苑,想要制伏龙,就需要此人的配合,如果能找到庄戟,那么将龙收于麾下的可能性便会大大提高。
他的话半真半假,那时的朱苑尚且年轻,还没有登上族长的宝座,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远不像如今这般老奸巨猾讨人嫌。听闻织风这么一说,他不禁眼前一亮,当即便派人去寻找庄戟的下落。
他们的运气不赖,庄戟的眼睛十分具有辨识度,不多久便有消息传了回来。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此事由身为堂哥的织风出面去交涉。
织风知道自己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他没有耽搁,立刻动身前往安州,之后按照当地探子的指引,很快便寻到了庄戟的住处。
他故意装出一副久经风霜的落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庄戟倒着苦水,先是告诉他乌梁已经没有了后人,又欺骗他造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只锁在深山中的恶龙。
这些说辞自然都是织风早就设计好的。他要做的,就是借此煽动庄戟为族人报仇。
他的目的也很明确——让庄戟与那恶龙斗上一斗,最好落得两败俱伤,他只要坐山观虎斗,便能够从中渔翁得利。
如果庄戟控制不住龙,死在了龙的獠牙之下,那便刚好合了他的心意。反过来说,即便他堂弟真有本事将龙制住,一番恶战也在所难免,届时庄戟的身体必定消耗极大,他只需趁虚而入将人杀掉,就会迎来最终的胜利。
岂料庄戟闻言并不上当,冷冰冰的灰眸盯着他的堂哥:“这一切与我有何干系?从我出走的那日起,便不再与乌梁有任何瓜葛。”
“可那是我们的同胞,天眼最后的传人啊!”这话从织风口中说出来无不讽刺,他假惺惺地摆出一副愤然悲戚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站上了道德制高点:“你难道不想替我们乌梁人报仇吗?还是说,你打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畜生为祸世间?”
“你也说了,那东西已被降服,锁于深山之中。”谁知庄戟并不上钩,他不为所动,凉凉地开口:“如此,我何必再去冒险招惹,自寻死路呢?”
织风早已料想到这一层,便按照事先编好的理由耍起了嘴皮子:“堂兄知道,当年你是寒了心才离开乌梁城的。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特意来扰你清净,只是……”
说到这里,他重重哀叹一声,似是动了真感情。他半说半藏,明显希望对方有所响应。
然而半晌过去,庄戟根本不为所动,完全没有要捧场的意思,织风只好无奈又尴尬地接下自己的话茬,继续大义凛然地演了起来:“只是,恶龙的力量非人类可比,加诸于它身上的禁锢正逐渐松动,若再不作为,迟早有一天它会挣脱束缚,到时乌梁后人的悲剧……只怕将会重新上演啊!”
庄戟眯起眼睛,俊脸上满是探究。
织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演成分太过突兀,依然动情地喋喋不休:“阿戟,你我作为被上天眷顾之人,难道不该尽到自己的责任,阻止悲剧的发生么?”
庄戟嘴角噙出一丝冷笑,无不讥讽道:“多年未见,不想堂兄竟成了正义的化身。”
织风表情一僵,暗骂了好半天“王八蛋”才略解了解心中恶气。他脸上仍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很是恭顺地低着头:“这是什么话?为兄方才所言句句肺腑,阿戟若不信……我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咱们以往虽有些不愉快,也皆因年轻气盛,你又何必当真?如今时过境迁,乌梁只剩你我二人,过往之事也该一笔勾销,从此兄友弟恭才是。”
庄戟眉梢一挑看向织风,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织风只当作没看见,继续编织着他的谎言:“我如今在蒹州龙族朱苑大人的手下谋生,他是最和善不过之人,每每想到那祸害出山作恶便会寝食难安。他这般,便让我回忆起了乌梁灭族时的情景,于是心有戚戚,这才下定决心助他一臂之力。可……你也知道,单凭为兄这点本事,定是制服不了那凶物的,实在走投无路才出来寻你,希望阿戟你不计前嫌,帮忙促成此事。”
织风姿态放得极低,与当初自傲又孤僻的形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让庄戟心生怀疑,但他转而一想,又觉得血浓于水,织风再混蛋,也断不会生出害他之心,于是便打算同他走一趟。
一来确定真假,二来他也的确好奇所谓的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因此觉得织风即便耍诈,起码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于是庄戟告别发妻吴氏,与织风踏上了去往蒹州之路。
本以为往返不过月余的光景,谁知这一别,他竟再也没能回到安州。
庄戟来到蒹州,见了朱苑,对方果然大喜过望,立刻待其为座上宾,地位甚至比织风还要高上一些。对此,织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殷勤了,俨然一副好兄长好幕僚的高风亮节形象。
庄戟对此却不怎么买账。他心里惦念着妻女,并不打算久留,便要求尽快去会一会那恶龙。
朱苑倒也痛快,当即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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