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渐渐止住。
南方本就潮湿,雨一停,空气中简直要拧出水来。
明邃睡得并不踏实,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在黑暗中隐隐作痛,直到后半夜他才终于敌不过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长陆宫西南方向的角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早已潜伏在那里的黑影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闪了进去。
那黑影动作十分缓慢,甚至有些蹒跚。他不紧不慢地从守卫面前经过,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声音暗哑地吐出两个字:“地图。”
那个为他开门的守卫低垂着头,双眼无神,双手奉上长陆宫的建筑图纸。
黑影摘下覆在头上的兜帽。雨收云散,满月从墙头倾泻而下,打在织风那张苍老而瘦削的面孔上。
他就着月色看了一会儿地图,问那守卫:“明邃的住处在哪里?”
守卫面无表情地在地图上指了一个位置。
他的脚边另有一个身影,此时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正是与他共同值夜的兄弟。那人后心扎着一把刀,早已没了呼吸,鲜血在他倒下的地方缓缓晕开,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出了一大片阴影。
守卫手刃他时,除了“杀了他”这个念头以外,脑中一片空白。事实上,从上次轮休出城打猎时起,他的思想便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向同伴举起匕首时,听那老头的命令时,都只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如今,他目送着那形容枯槁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然后拔出插在同伴背后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最为脆弱的脖颈。
织风就这么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般闯进了兽族地盘。他一路畅行无阻地找到明邃的住处,正如当年潜入黎秋的城郊别院,挟持顾又樨那般容易。
他带着恨意,同时又有些自傲地想:什么唯我独尊的兽族?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壳子,记吃不记打,早晚要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代价。
而他织风,才是那个受上苍眷顾,主宰一切的天选之人。
无声的笑容在他枯萎的脸上绽放,显得分外诡异。
大概对危险有天生的感知,明邃毫无征兆地从睡梦中惊醒,雪亮的眸子猛然间睁开。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他的目光便锁定了立于床前的老者,以及……被老者锁喉的阿盏。
从沉睡到完全清醒,明邃仅仅用了一瞬,他的目光亮得吓人,也冷得吓人。
“是你?”没有戴兜帽的织风,明邃自然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四目相对,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织风沙哑着嗓子嘿嘿干笑两声:“明公子,跟我走吧?”
说着,他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阿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呜咽,身体却老老实实地没有任何抵抗。
明邃从床上坐起来的功夫,已经基本想明白了织风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此人若是施展瞳术,想要躲过层层戒备并不是什么难事。
被一个糟老头子摸进卧房这种事,已然不是守卫的漏洞,而该归咎于他的疏忽大意。他既已注意到龙谷城中有相同能力之人,便早该想到对方会有这一手。
这一刻,明邃立刻想通了一件事:“当年顾氏夫人,也是你……”
“不操心一下自己安危,竟还有功夫惦记这些?”织风如此说着,脸上却带着几分赞赏与得意:“不错,是我将她带出去的。那时兽族上下毫无抵抗,所有防御于我而言都是形同虚设。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宗主虽然换了人,却还是在同样的地方摔跟头,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明邃垂下眼,无意与他争辩。眼下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与其逞口舌之快,倒不如想办法脱困。
然而这次他面对的却是无解之局。
原因无他——织风手上有人质,根本容不得反抗。
“放了我的小厮,我同你走便是。”
这个答案完全在织风的意料之中,但他听完后又感到些许失望,忍不住讥讽道:“为了个低贱的下人,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你是傻还是愚蠢?”
明邃懒得与他废话。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他看来,生命无法拿来等价交换,也不可能分出三六九等。一条命,无论贫富,没了就是没了,生死面前,谁也不比谁高贵几分。
而织风朱苑之流却信仰着另外一套生存准则,将最原始的弱肉强食奉为圭臬。在他们眼里,人命与草芥无异,唯一的价值就是被利用。
“我们费尽心思也要将你带去龙谷城,可不是因为朱族长好客。”织风见明邃不语,觉得有些没劲,于是又加了一把火:“你既已知晓当年顾大小姐之事,想必也不难猜到自己的处境吧?”
“你打算利用我来威胁未渊?”明邃依然保持着镇定,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但藏在被褥中的拳头却是攥得更紧了。
“不错。”织风道:“那年宗族大战,黎秋作为宗主,却为一个女人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你可知当时多少人为他这一决定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明邃皱眉,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鄙夷:“难道不是你们挑衅在先,才酿成了后来的惨剧?如今不但一推二五六,还要怪到受害人的头上,如此颠倒黑白,倒是很符合龙谷城的一贯嘴脸。”
无视明邃的冷嘲热讽,织风自顾自地说道:“随你怎么说。我看到的只是黎秋众叛亲离,很多人对他统治的宗族开始感到失望甚至痛恨,也正是这些人的主动投奔才壮大了对岸的龙谷城,不是么?”
明邃心说是个屁。
“老夫倒是很好奇,”织风挑了挑眉梢,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同样的状况若是再次上演,咱们年轻的宗主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是重蹈他父亲当年的覆辙,还是说……为了在那个位置上坐得更久一点,而彻底将你放弃呢?”
织风边说着边洋洋得意起来,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歪理很精彩,给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上了一课。
只可惜他不幸碰上了硬茬儿。心智坚定如明邃,又岂会被人三言两语就唬住?他抬起头与织风四目相对,毫不退让地冷然道:“你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他了。”
织风一愣,不解此话何意。但他不急于争辩,反正人落在他手上,就算是再硬的骨头,日后也有的是时间啃。
“既然话不投机……那便走吧。”织风的瞳孔骤然收紧,开始释放他的瞳术,暗光在那双已经不再澄澈的灰眸之中逐渐流转。
明邃对此早有准备,但这是一场交易,他不会抵抗。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耳边回荡的是织风戏谑的声音:“今日你不愿放弃这微不足道的一人,待日后背负更多人命时,可不要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明邃很想反问一句‘是谁规定,只能按照你给的两条路走呢?’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很快就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虚无。
这是被瞳术控制的感觉。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再次醒来时,他已身处另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
陌生吗?他从床上坐起身,扶着有些发胀的脑袋。一晃神的功夫,方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想法已经不在。
这里正是他的房间。确切地说,是他来龙谷城的这段时间内一直住的地方。
自从去年妹妹离世,他一直郁郁寡欢,于是在父母的劝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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