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海!”信空师父似有领悟,发出担忧的低呼,另几个沙弥茫然看着这一幕,也露出惊慌不安。
奉海垂着泪,面容纠结如困在陶罐中的斗虫,忽然像绝命跳下悬崖般从床上扑起,跌仆在信空脚边哀嚎道:“师父,徒儿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信空屈下腰,用苍老的双手抚摸奉海,痛心疾首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那是忏悔和痛心的相拥而泣,沉重不安,延续不绝,两个年幼的沙弥戚戚地揪紧身上的僧袍,予宁见状便让张长理先带他们出去。予宁记得他们曾胆小地躲在奉海身后,这被依赖的对象却将轰然倒塌。
予宁道:“奉海,你承认杀死了洪玉?”
奉海撑起身体,垂着头,点点头。
予宁道:“你和洪玉是如何相识?或者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奉海道:“两年前的冬天,我在寺门前扫雪,看见一个女子身穿孝服,踩着路中化雪的泥泞从远处走来。等她走近,我合掌向她行礼,见她双目红肿,楚楚可怜,向我询问可否将亡父葬在寺中的墓园里?那时师父腿寒发作,无法打理寺务,便由我陪同她安排好落葬事宜,不知为何,她的一言一笑都让我心生欢喜,如漂浮在安养极乐之地。我将魔鬼般的罪孽深藏于心,在想念她的夜晚用冷水冲刷自己,将干透的荆棘绑在背上刺穿身体,日复一日领会到欲孽的可怕,又情不自禁地去城中舔嗅她的踪迹。每当她来寺中祭扫,我便能光明正大地取悦她的芳心,可她只将我当作善意的僧侣,甚至避讳与我亲近。她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沙弥,虽然早知如此,还是非常痛苦。”
予宁道:“二月初四,洪玉和祟琅相遇时,你也在场?”
奉海道:“那日洪玉来寺中祭扫,我在墓园外的路旁等她,她却从另一条小径绕开,因此遇到站在雨中揣摩画意的祟郎。”
予宁道:“洪玉在躲避你?”
奉海道:“似乎是,或许她已察觉我的心思,我无法隐藏矛盾与疯狂,克制不住危险的试探,日益变得愚不可及,却将她推到祟琅的身边。我看见她从祟琅手中接过那把雨伞时眼中闪闪发光,像花朵一样露出自己最美的样子,依依不舍地在他周围的小径上徘徊,如同我对她一样地痴迷。我想告诉她那根本不可能,我曾在祟琅酒醉后翻看过他的文册,他是京中侯爵的儿子,眼中不会有一个针线女工的位置,他不会记住谁是洪玉?他只是寄住在酒和画中的残魂!”
祟琅轻轻低下头,仿佛初识他在别人眼中的模样,信空抖索的双唇惊讶地半开着,仿佛初识奉海的真心。
予宁道:“奉海,你自称爱慕洪玉却轻视她的女工身份,其实爱得自私。洪玉多看祟琅几眼让你忿忿不平,她再为祟琅几顾东墙时,你做了什么?”
奉海道:“最初只是冷眼旁观,一再目睹她如何为一个男子思春满怀让我渐渐心寒,有了‘她也不过如此’的轻浮想法。某日她将一只香囊丢到祟琅门外,祟琅始终没有碰过,我在夜间好奇地捡起,发现里面藏有相约的心意,便在那时去东墙下听她会说什么?”
予宁道:“你冒充祟琅?”
奉海道:“我没有冒充祟琅,是她自愿将我错认。原来女子真心爱慕某人,会大意到将一切都看作她心中所愿,我戴上假髻纱帽,引她去祟琅屋中,叫她不要出声,告诉她不可点灯,她都高兴地顺从接受,绝不怀疑。听着她为别人说的甜言蜜语,我最初觉得别扭,后来却以假当真。如果那是美梦,我愿永远和她住在梦中,她爱的并非是我也没有关系。她又成为照亮我的光芒,她还是我全心所爱的最好的人,她和我在一起时完全都属于我,她依恋我,取悦我,叫我爱郎!我可以使她幸福,满足,她爱的当然是我,分明是同样的我!和祟琅没有任何关系。”
予宁道:“你杀了她。”
奉海狂热的双眼忽然被抽去光亮,害怕地哆嗦道:“她不要我,我不懂。即使她叫你爱郎,和你尽享眷恋的欢愉,即使她那样幸福,却不愿面对自己的真情。我真傻,将母亲遗留的铜簪,我最珍贵的信物送给她,想为她抛弃养育我的师父,打算牺牲所有给她幸福。我脱掉伪装的发髻和纱帽,她却在得知真相后大喊大叫!嘘……嘘……我求她冷静,我只好捂住她的嘴,她太倔强,一切本不该这样……我怎么会杀了她!我怎么会杀了她!”
奉海哆嗦着无法停止,信空在眨眼间露出衰老之态,合掌向予宁道:“佐史,贫僧失责,纵容逆徒犯下恶罪。贫僧老矣,愿替他受过,请佐史酌情成全。”
奉海洒泪喊道:“师父,罪徒不值得。”
予宁道:“奉海早已成人,所为都是他的选择,该由自己负责,此事牵连到信空师父与兴善寺的名誉实在可惜。”
奉海道:“我愿伏法,请佐史宽容片刻,待我写好向兴善寺和师父请罪,断绝的契书,再随佐史回衙署领罪。”
予宁同意后,和祟琅,信空等人离开那间小屋,在殿旁茶室中等候。
不知过去多久,予宁忽然觉得奇怪,便叫张长理去奉海处看一看。
张长理从僧舍里疾跑回来,告诉他们:奉海已经悬梁自尽,留下一张写好的契书。
命案告破,凶手已死,彭守令对此结果表示满意,道定会在上报的公函中为予宁增添数笔嘉奖,僧侣失德也令彭守令如闻警钟,打算寻机宣扬道法,涤净民风。
祟琅当日便离开了牢房,住进错失过的城南驿站,晚间和予宁,张长理一起吃过守令夫人准备的家宴后,予宁请祟琅去家中坐坐。
能静在内院小厅里摆好茶点,笑着将仆婢们清理出去,空出自在让他们两人慢谈,祁乔却送来一封信。
予宁见信件封口上盖着济丰侯府的漆印,对祟琅道:“是济丰侯府长公子的信,我答应将案情的进展告诉他。”
祟琅轻声答应,没有一字议论。
予宁把信放在一边,确定他并不想谈起侯府或‘关心’他的长兄,虽然这显得奇怪,在兴善寺中,奉海曾当面说出他发现祟琅是侯爵之子的秘密,而予宁还要假装不知。
予宁道:“祟琅,你已清白,自由,接下来有何打算?”
祟琅道:“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
予宁慢慢道:“像无拘无束的游云般拥有完全的自我,追求纯粹的画意真的很好,那天喝酒时你也承认,偶尔会觉得寂寞,虚弱对不对?所以,如果稍微距离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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