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子汤。
还是秘而不宣,最阴毒的那种。
先用极阴极阳的药材,击穿妇人体内阴阳平衡,复以淤堵、透泄之法,散气乱血,枯耗精元,最后抽尽底子,令人体衰而早逝。
想到昨夜入口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司馔先行品尝,舒绵忽然明白其中用意,同时还对宸王妃病弱的体质,有了小小揣测。
苦苦的药气弥散,也是汹汹的恶意如潮,她烦透了,回身就想砸了药碗,再给这群刁奴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舒绵起身回头,竟看到香雪捧着的托盘里,有两只玉碗。
一碗不消说,正是避子汤。
而另一边,是小半碗果肉。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浅黄色果粒,像稻米似的,浑圆饱满。
柚子肉。舒绵轻轻摇头,觉得眼前画面甚是讽刺。甘美清甜的柚子,寓意“佑子”,是为子祝祷,思念游子,无比美好的果子,竟然同避子汤放在一起,且柚子果香清淡,在寝殿内奇妙异香和恶毒药味的层层夹击中,显得弱小而无辜。
但依旧可堪慰藉。
舒绵心底忽地柔软,伸手去端,却被突然而至的文嬷嬷狠狠呵斥——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入宫朝见,岂可胡乱饮食?!口存腌臜,冲撞了皇上和太后,你有几颗脑袋!”
陡然爆喝,不啻于惊雷落地,还是个指桑骂槐的雷,边儿上的侍婢听出深意,都悻悻噤声,埋头看戏。只有香雪吓得浑身哆嗦,腿一软就往下跪,舒绵连忙出手,扶住她手臂往身前拉,同时抬头望向文嬷嬷。
“你闭嘴。”
未免香雪受惊,舒绵出口,不过是寻常声量,甚至眼神都只厌烦地一瞥。夜叉婆要斗法的是南宫婉,而她舒绵只在乎香雪。
“在我跟前,你无须下跪。”
舒绵轻声安抚,将人拉拢到身侧,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放下。
哪知文嬷嬷还是不依不饶,甚至因为屡次被无视,她积羞成怒,现在逮到由头,便如野兽一般,瞳仁和鼻孔大张,一身横肉硬挺拔高,整个人散发出腥膻热气,指着舒绵的鼻子开骂——
“跪不跪的,哪轮得到您做主!奴婢管理王府内务,便是打也打得,杀也杀得,娘娘看不惯,大可以把眼睛闭上。您要是菩萨心肠,奴婢还能给您搭个佛堂,大门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连珠炮似的一通骂,把舒绵都快逗笑了,反倒是文嬷嬷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一副顺不过气要憋死的样子。
一旁装死多时的侍婢这会儿子紧张了,赶忙上前,是抚胸的抚胸,揉背的揉背,安慰话一句接着一句。
“嬷嬷当心身子,娘娘不懂事您慢慢教导,她都会听您的。”
“就是,娘娘还小,需要您照顾,王府也要您来操持,嬷嬷可得保养身体。”
“嬷嬷消消气,别跟娘娘计较了。”
她们还真不把南宫婉当回事,舒绵看得嘴角直抽抽。
索性就把南宫婉的脸给文嬷嬷换上,王妃也给她当得了。健硕的老妇,顶着南宫婉的愁眉苦脸,再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夜叉样,舒绵幽幽地发笑,觉得那样做一定好玩极了。
只是被她牵住手臂的香雪,毛毛汗如针麦芒一般,扎得通身刺挠。
王妃每每维护,嬷嬷就给她难堪,决然不是正常的主仆关系,她自认娘娘是为她受累,无论如何也得做点什么,于是就探身去端汤药。
这一端,所有人都愣住了。
文嬷嬷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立刻就不喘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药碗,嘴角掩饰不住扯开笑,心道南宫婉你不是非要护着吗?护得好,甚好!跟老身作对,你还不够资格。
她刚刚舒泰的一身横肉又拧巴起来,身子不自觉前倾,脸上呈现一种诡异的满足,似乎已经看到南宫婉虚弱致死,她如愿把四小姐南宫煦迎入王府续弦。
美差办妥,她的两个儿子就会在国公府的照应下,平步青云,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而她身边的一众侍婢,也都藏不住笑意,心中所想,无不是王妃日渐虚弱,又生不出傍身的子嗣,迟早被厌弃。而宸王殿下正值好年华,年轻气盛,看她们个个都娇艳欲滴,还不得一口一口吃了去。
到时候,侍妾、媵侍,倘若诞下麟儿,说不定连侧妃都有机会。
一时间,寝殿里飘满了梦幻美泡泡。美艳的侍婢面泛酡红,痴痴望着床铺,想象该如何辗转承欢。
毕竟昨夜伺候他入浴,为他宽衣解带,抚过他的腰背,梳过他的发丝,看过他赤足,只着中衣的模样。
宸王殿下不愧为天潢贵胄,真真是神清骨秀,玉树琼枝,惹仙子争采。
当然,争的前提,是南宫婉这个正妃先废了,她们几个,可以共享。
侍婢们同气连心,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香雪手里,就连舒绵都是。
她的手摊在半空,视线掠过众人,一脸玩味,心里想的是要雨露均沾,尽量给她们每人脸上都泼点儿。瞧她们个个恍惚迷离,含痴带醉,无论在做什么春闺美梦,都要趁热浇灭了才好。
十几个人,各怀心思,注意力通通锁在香雪,渐渐屏息凝神。
寝殿内,就只有香雪在动。
舒绵含笑看她。
俯身,伸手,双手捧住玉碗下部,缓缓举到胸前,直身站稳,左手小心翼翼托住碗底,右手捏住勺柄,轻轻巧巧地搅拌。
汤药旋转,瓷勺轻触玉碗,小小地碰撞出声。
“叮。”
“叮咛。”
“叮嘤。”
脆薄的小声儿荡开,又像漩涡一样,引人侧耳投目。舒绵甚至听出了某种韵律,每一声叮咛,都期待香雪停手,快些送过来,她好浇浇夜叉婆那根老菜帮,和娇花们。
怎奈香雪跟较劲似的,愣是不送,看得舒绵都眼冒火星子。
明明只需要弯腰捧碗,再侧身交接,一个转身的距离而已,时间却凝固了。
烛火摇曳,香雪和她的影子都在慢慢搅汤药,又不时埋头吹烫,当真是体贴细致。
叮咛的韵律继续,舒绵虽心急,却也觉得香雪认真做事的样子极富美感,只是奇怪文嬷嬷那边,十个人怎么连呼吸声都停了,一个个的小腹平坦,梗着脖子红着脸,她看一眼都嫌憋得慌。
就在这时——
“滋啦~”
蜡烛爆燃。
“啊!”
“呵~”
几个侍婢,连同文嬷嬷,都身子颤抖,惊叫出声。
还反过来吓了舒绵一跳,而他们看香雪的眼神,就如同饿虎谋食,死死盯着,一动不动。舒绵不由得泛起鸡皮疙瘩,很想把香雪拉到身后,藏起来。
香雪大概也发觉寝殿气氛微妙,抬头看见舒绵,赶忙把药碗送出去。
可巧舒绵也急不可耐,正好伸手去够。
两只手,一送一够,突兀地撞上,眼看汤药滑溜出去,要溅到舒绵手上,香雪猛地往回一收——
“哗!”
“哐当!咕噜噜咕噜!”
汤药全洒了不说,连碗都掉在地上,骨碌碌,一路滚到文嬷嬷脚边,最后还扣在她脚背上。
“你——”
文嬷嬷当场傻眼,那洒的哪里是汤药,那就是她的命,她儿子的前程!
该死的贱蹄子!文嬷嬷脸肉抽搐,眼睛瞬间爆红,甩开侍婢就扑了上去。
“贱人!我撕了你皮!”
文嬷嬷彪悍如熊罴,跨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半个身子带动手臂的一巴掌,凌厉霸道甚至有风声呼啸。
这一巴掌下来,就是个壮汉都扛不住,更何况香雪。
好在舒绵反应快,瞬间出手捏住文嬷嬷手腕,然则文嬷嬷的力气实在大,她招架不住,勉强一挡就知道只有手衣才能克制。
但手衣不能示人,师父说会惹祸上身。
可是不用手衣,就保不住香雪,舒绵稍一迟疑就决定动手,怎料文嬷嬷气急败坏,竟然调转方向,直接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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