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幽微之际,含真在一片朦朦胧胧的熹光中醒来,目光所及,却已经没有了那个孤狼般的少年。
不知何时,他已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一只羽毛鲜艳的野鸡静静地躺在溪边的一块光秃湿滑的青色大石头上。
她走过去翻了翻它的身体,这才发现野鸡身体底下的岩石上印着几道深深的剑痕,扭斜地镌刻着“谢礼”二字,而那只野鸡触碰间尚有余温,却已经死得透透的。
它的咽喉间存在着一个血洞,血已经流光。
含真的心中忽掠过一丝淡淡的惆怅之情,她此次下山闯荡江湖就是为了当上天下第一,再开宗立派收上几个孝顺徒弟,到时候就能热热闹闹地一起去雪岭接回妈妈啦。
昨天那一遭,她发觉那少年阿飞人品剑法俱佳,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点穴的,他可是一个当徒弟的好苗子啊。她可以教他点穴的功夫,只可惜他就这么走了,含真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含真回首凝盼,果不其然又是那凭空出现的峨眉丁师伯。
他面露倦色,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的,盯着她道,“那小子走了才好。他来路不明,孤僻乖戾,问起来连个姓都没有,指不定和那淫贼是一伙儿的。你见人一面就这么相信人家,往后行走在外恐怕轻易的地就给人家骗了去。”
含真只是默默凝望着他不说话。
少女双目莹澈,茕茕独立于寒溪边,晨雾缭绕,一片淡淡的霞光自她身后升起,整个人浸沐在漫天霞光中,娇艳的容颜更是瑰丽无双。
丁敏君一时怔然,只觉破雾间仿佛又见到了师妹。峨眉金顶常年云雾缭绕,暮春三月,山踟躅开遍山野,师妹每日便在灼灼花海中练剑。她本就天资卓越,自小更是勤学苦练,刚来峨眉时还需他指导,不过寥寥几年时间就对峨眉各门功夫手到擒来......
这个小丫头不说话,盈盈望来,这么一看倒是像极了师妹,他心里头蓦地一软,见她不说话,难得反思起来,难道是他的话说得太重了伤到了她,刚想软言安慰一番,岂料她竟朝他微微一笑,提起野鸡就走。
“稀奇,真稀奇!”她慢条斯理地自顾自嘀咕,踏着轻盈的脚步从他身侧经过。
丁敏君见她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气极追问:“你什么意思?舍不得他了是不是?”
话音刚落,一只羽翼丰满,膘肥体壮的野鸡就软软地垂到了眼前,鸡冠奄哒哒地垂下,原本鲜红的颜色顿时显得黯然不少,一双漆黑的小眼珠死不瞑目地瞪视着他。
“大公鸡喔喔叫,吵得含真脑壳疼。一剑把脖来刺穿,两腿一蹬成死鸡。”
含真不成调地哼唱着,不待丁敏君发作,手臂又是一缩,目光在他逐渐泛青的脸上一转,绽然一笑,
“丁师伯,我说的稀奇是指这野鸡在这山中可真是少见,尤其还是这么膘肥体壮的大公鸡。像你这般在江湖中德高望重的人物,肯定是看不上区区小子捉来的野鸡了。可惜了,你没有口福......”
言罢,含真惋惜般地叹了口气,提溜着野鸡就去找张无忌去了。她定要和无忌哥哥把这野鸡烤得香喷喷的,馋得丁师伯流口水。趁这野鸡热乎着,还算新鲜,再晚,身体可就发僵了,那便不美啦。
丁敏君活了那么大年纪,哪能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指桑骂槐,分明是在暗指他就是嘈杂的大公鸡。
灭绝师太的俗家弟子中就属他进门最早,除却几位出家的静字辈师姐,峨眉当中谁不称他一句大师兄,对他尊敬有加,从未受过此等气。
若他反驳,岂不是坐实这番言论,再加上终究念及她是师妹的女儿,只能强忍不发。但有时实在气极起来,便不由得在心中暗骂,师妹怎么就生出怎么个丫头,简直就是他天生的克星。
却说含真那一头,自昨夜听闻那金盆洗手宴后,她就生出了去凑热闹的打算。正好俞师伯说起,武当莫七侠自大都而来,要与他汇合一起参加这金盆洗手宴。无忌哥哥和他们多年未见,是该好好聚一下。
她心中其实已经相信了妈妈就是丁敏君口中的师妹的事实,这位丁师伯最初袒露出来的关怀担忧也不是作假,但他的嘴实在太坏,她和他是半分都相处不来的。
也就是有俞师伯一直在旁调和,一路以来才能勉强相安无事。
日夜兼程,十五日之后,终于到达湖南。
进了城,俞莲舟很快就发现了莫声谷留下的暗号,寻着记号找去,含真不愿打搅他们团聚,便找了个理由出来逛街,约定好晚上再在落脚的客栈碰面。
张无忌初时还有些不放心含真一人外出,但终究是拗不过她,只得再三叮嘱。
丁敏君眼睛一眨,就又是一番讥讽出口,在又一次将他堵得哑口无言后,含真便神清气爽地往市集方向逛去。
市饭聚集,人头涌涌,好不热闹。突地身后响起了叮铃铃的铃声,人群里便是一阵喧哗声,含真举着糖葫芦随着潮涌般的人群往路两旁避让去,留出中间的空道。
马蹄哒哒,踩着尘土而踱步而来,一支队伍在着飞扬的尘土间赶着马群慢慢行走而来,被他们围拢在中间的马儿匹匹神骏矫健。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精壮汉子,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幼童。
这群人穿着打扮迥异,与周围百姓格格不入,皆是头戴毡帽,身着短襦短衫,小口长裤,衣物上打着好几处毛边补丁。
他们赤足踏着草鞋,满面风霜,对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神情冷然。
好奇间,旁边传来了窃窃私语。
有人道:“这群党项穷鬼又来卖马了?”
另一人回道:“国亡了,可不就只能干起养马的老本行了。从前西夏就是靠着卖马,赚得盆满钵满。”
“他们一族都快被元军屠杀完了,就只剩下这百来号人。要我说,索性融入我们,干些小生意,怎么也比现在过得惬意。又何必每年都要千里奔波?”
“你也是宝里宝气,鞑子屠杀你满门又侵占你家园,你不想着夺回自己的家就这么当无事发生?”
“你要哦该咯?声音那么响!”
“你又要哦该咯?”
一言不和,两人登时气势汹汹地互骂起来,吵闹声从他们一小方天地波及开来,周围人起初只是劝架,到后来弄清了缘由,西夏未亡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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