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从酒店套房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醒来,樊望宇从未感觉过自己如此幸福。
他面对镜子,缓然穿回了属于自己的衬衫和毛衣,套上深色毛呢外套、戴好贝雷帽,这才体会到了自我掌控感的回归。
寄人篱下的感觉真不好……他下次再也不想去俞一诗家里了。
樊望宇悠悠叹气,拿起手机正要查看日程,俞一诗的电话就适时打过来了。
他飞快接起来电,微红脸颊,嘴上却没好气地发问:“干嘛?”
俞一诗在电话那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樊少,我想问一下,你今天有空吗?”
“怎么了?”樊望宇不禁困惑,想着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会主动邀约?
“嗯……其实也没什么。”俞一诗迟疑不决良久,才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今天想带你去见一下我爸爸妈妈。”
“……”
樊望宇反应了半天,才瞠目结舌地挤出一声,“啊?”
*
叮咚——
樊望宇按响门铃,回头对蔡姨道:“蔡姨,我待会儿可能要和一诗去个地方,麻烦留在这里等我一下。你一个人应该不要紧吧?”
“不要紧。”蔡姨若无其事地回答,“我不怕鬼。”
觉得她意有所指,樊望宇不由羞恼地斜了蔡姨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樊少,蔡姨,你们来啦!”俞一诗这时蓦地打开房门,欣喜邀请两人进屋,“快进来吧!你们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
“谢谢一诗小姐,我就不必了。”蔡姨后撤一步,对俞一诗和樊望宇一点头,“那我先回车上休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
“嗯,辛苦了。”樊望宇应了一声,等蔡姨走远后,才转头问俞一诗,“你说要带我去的地方在哪?”
俞一诗也不答话,反而热情地把樊望宇拉进门:“你先别问这些了,进来坐一坐嘛!你在客厅等我一下,我上楼准备准备,很快下来!”
“不是,我……”
樊望宇半推半就,最终还是回到了这熟悉的客厅。无奈,他只好坐到沙发上,捂着脸绝望地自我埋怨:他到底在干什么啊,不是才说再也不来了吗?!
“望宇,早上好!”
陆善文从厨房端茶出来,见到樊望宇立马惊喜地打招呼。
樊望宇干笑:“叔叔好。”
而在楼上房间,俞一诗此时从床头拿出了那条叠得方方正正的围巾,踟蹰留恋半刻后,蓦然下定决心,把它装进了书包里。
做完这些准备,俞一诗噔噔噔跑下楼,对刚从厨房出来的樊望宇笑着招手:“搞定了,我们走吧,樊少!”
向陆善文挥手道别,两人一同出了家门。
和俞一诗并肩走在路上,樊望宇途中不时观察着四周。他们经过员工宿舍,再从小门进入殡仪馆院内,他想了想,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你们几个一直住这里面?”
“那倒不是,我表舅在市区本来就有房子,只是因为要打理殡仪馆和墓园,他们才大部分时间都在观鹤岭值守。”俞一诗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住在这里不舒服,火化园的烟囱总冒着烟,空气也不太好……所以让你留宿,我真挺过意不去的。”
樊望宇脸一红,扭过头小声回应:“没事。”
他心想昨晚留宿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自己还是赚到了点东西的。
随后,在路过殡仪馆大门时,俞一诗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对樊望宇摆摆手:“对了,你在门口等我一下。”
樊望宇僵住:“我自己吗?”
“放心,很快就好!”
“……”樊望宇只能无助地目送俞一诗走进办事大厅,然后默默地缩到一个角落。
大概过了几分钟,俞一诗捧着一束黄白菊花走了出来,继续带领樊望宇沿路下山。
二人缓步于林间小道上,头顶鸟鸣不绝。
隔着老远,樊望宇就已经看到了那一大片墓园。他眸光陡然灰黯下来,深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残酷事实,心情不由沉重了许多。
俞一诗此时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流露一丝愧疚:“樊少,很抱歉把你带到这种地方,你会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樊望宇淡然回答,“他们不是你父母吗?”
“……谢谢。”俞一诗一笑,由衷地感激他的理解,“不过还有件事,我想先把这个还给你。”
她说着,随手把花束放到地上,再从书包里取出围巾递给了樊望宇。
“你什么意思?”樊望宇见状,脸犹如晴转阴般,一下子黑了下来。
“樊少,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俞一诗恳求道,“要不是陆佑羽说这是奢侈品,我还一直以为它是普通围巾呢,给我用太浪费了,你拿回去吧!”
啧,那个多嘴的臭小鬼!樊望宇不耐烦地暗骂。
“总、总之它不适合我,放我这里会被糟蹋的!”俞一诗说完,把围巾塞到樊望宇手里。
“是吗?那好吧。”樊望宇攥紧围巾,冷冷地道,“这围巾是不要钱的赠品,既然你不需要,那我就收回来。只可惜我是个男的,同样用不上,所以……”
他拎着围巾走向路边杂草丛,“我看还是把它丢掉好了。”
“等等!”俞一诗大为震恐,飞扑上前夺回围巾,同时强烈谴责道,“你用不上也不能这么对待它吧!这么贵的东西竟然要丢掉,你这叫暴殄天物,会遭天谴的!”
樊望宇无动于衷,仅是半眯着眼威胁问:“那你到底收不收?不收就还我。”
“收!你不要我要!”俞一诗摆出一副誓死捍卫的架势,挥手驱赶仍想靠近的樊望宇,“去去去,走开,我不许你再玷污它!”
“那不就得了。”樊望宇双手插兜,挑眉藐视她,“以后你再拒收我送的东西,我不会再问第二遍,而是直接丢掉,知道了吗?”
“知道了,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人。”俞一诗悻悻地围好围巾,重新把地上的花束捡起来,把樊望宇引领到分叉路上,“来,走这边。”
穿过小径,两人来到观鹤岭墓园中。
时值冬日早晨,山上还残留很重的湿气,阳光晒不到的地方,依旧弥漫着一层稀薄白雾。
整座墓园几乎见不到前来祭扫的丧属。幽静氛围下,黑白墓碑整齐林立,松柏郁郁葱葱,在风中窸窣作响,仿若长眠者们发出的喃喃低语。
俞一诗走到一座墓碑前,为碑石拂去落叶和泥土,然后缓缓弯腰献上了鲜花。
樊望宇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拜了拜后,才开始认真观察这坟墓。
这是一口夫妻合葬的简朴墓穴,碑上没有照片,仅有两排镌刻的人名。从生卒年月就能看出,两人在死亡时只有三十一二岁,令人忍不住唏嘘年轻生命的脆弱。
微风吹拂,石碑静立于树荫下,任由阳光为其笼罩上斑驳的外衣。
樊望宇注视眼前墓碑,神情无比凝重,萦绕心中的沉闷始终挥之不去——所以人生一世,贪求再多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化作一捧灰土,被埋进这些冷冰冰的石头里。
为坟墓添上新香,俞一诗望着碑石,嫣然一笑:“爸爸妈妈,我回来看你们了。”
话间,她起身一把揽过樊望宇手臂,在他的错愕与羞涩中,笑容满面地对墓碑说道:“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樊望宇!我在学校受了他很多照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麻烦你们顺便保佑一下他吧!”
“顺便?……”樊望宇嘴角抽了抽。
“嗯,这样就行了!”俞一诗扭头坏笑着放开手,“你放心,我爸妈人超好的!正因为有他们在天之灵庇佑,我才能健健康康长这么大,我现在把你介绍给他们,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喜欢上你,保护你将来一路顺风顺水的哦!”
樊望宇先是愣然看了她许久,尔后温柔地扬唇笑道:“你真的很了不起。”
“什么?”对这难得的称赞,俞一诗感到十分惊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樊少居然也会夸人?”
“能不能别贫嘴,我是认真的!”樊望宇难为情地红脸骂她一句,又低头皱眉,犹疑道,“我虽然父母健在,但家庭并不和睦。我妈是外国人,自从嫁给我爸后,她就很少回老家了,只被当成金丝雀一样养在家里,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怨妇……”
他顿了顿,眼神空洞许多,“我爸管着海神这家大企业,一年到头都没几天在家,别说妻子,他连向自己儿子都不怎么过问。就算问,他也只会问成果,从不问过程。”
俞一诗闻言不免讶然,她一直以为樊望宇是因父母期望高才过得压抑,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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