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楚湉指尖轻抬，继而小心地扬起了帕子。
宋知明瞳孔骤然收缩，她这一举动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时没能分清楚湉这么主动靠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她手中的素帕颤巍巍地抵上了宋知明的面颊，楚湉忽视掉宋知明偏头的动作，轻轻按上了他的眉骨。
“大人怎么受伤了？”楚湉轻声问道。
柔声细语的腔调像是春日里拂过柳梢的微风，手中的动作更是轻柔得像是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湿润的血渍很快就染红了楚湉带的这方手帕，楚湉一面擦拭着一面拨开宋知明额角粘连的带血的碎发，小心翼翼地又吹了口气：“疼不疼？”
一双杏眼澄澈如水，倒映着他染血的面容，竟再没有半分躲闪。
宋知明的身体莫名僵了僵，喉结滚动了下。
“不怕么？”宋知明定定地注视着她，目光灼灼，试图从她脸上读出她真实的情绪。
不怕？谁能不怕？
好好的一个人被利剑砍得头身分离，楚湉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胃里仍然在翻涌着难受，这样的生理性恐惧怎么可能造假。
楚湉的手忽然顿住，颤了颤眼睫，缓缓答道：“怕。”
她在病榻上躺了几日，原本就小的一张脸蛋愈发清瘦了，光洁细腻的肌肤也因着终日不见天日泛着病态的青白，虽说这病是痊愈了，身子还并未全部养好。
长睫低垂，眼尾泛红，娇娇怯怯，不堪折辱。
宋知明神色莫辨，语气低沉：“病好了么？没事又跑出来做什么，不知道……”
余下他训斥的话封在了唇里，忽然觉得这样的语气似乎严厉了些，前几日她病成那样，现在人估计还是虚弱的。
“大人别担心我了，分明是我先担心大人的，”楚湉软着嗓子习惯性地想要去拉宋知明的衣袖，余光却触及到了袍子上方大片的血渍，胃部又泛起痉挛来。
她想要帕子掩唇，帕子上却已经染上了宋知明脸上的鲜血，眉间几不可闻地皱了下。
宋知明注意到了她的失态，目光一沉。楚湉在骗他，她说到底还是嫌恶的。
楚湉实在想吐得厉害，无暇再去揣摩宋知明的情绪，她眉头越皱越紧。
“哇——”的一声。
她吐了出来。
……
把胃里的酸水全都吐了出来之后，楚湉总算好受了些。
等她再抬起头时，却发现宋知明已经走了，东厂的人马也已经开始在清点，当中并没有看到宋知明的身影。
就这么一溜烟的功夫，他去哪儿了？
楚湉放下帘幕，又回想了一遍方才自己的行为有无错处，细细回忆了一遍，才略略放下心来。她不过是身体本能想要呕吐，他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吧。
况且方才她为了表明自己的衷心，都那么特意地凑近了他又没被他推开。
这么一想，楚湉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经过这一遭，马车只能原路返回，似乎是楚湉的错觉，原本一样的路程，她只觉比来时走得快了很多。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忍不住又想起那颗断掉的头颅，那场景总是突如其来地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对着她穷追不舍。
回府之前，楚湉特地叮嘱了随她一起出门的家丁不要乱说话，又后知后觉地庆幸自己并没有带其他人出府。
如今和宋知明见上一面实在是不易，既要避人耳目，又怕别自己的奴仆走漏了风声。
若决心要傍上宋知明这棵大树，还不如早些搬出府去。
楚湉暗自下了个主意。
……
楚湉赶在用午膳之前回了府，绣鞋踏着石砖缓缓落地，楚家门口的奴仆便来牵马。
冬至早就守候在了这，见到楚湉过来忙迎上来：“小姐。”
楚湉眉心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却见冬至神神秘秘地拉扯了她的衣袖，低声附在她耳边：“谢公子来找您了。”
“谢公子？”
穿过回廊，楚湉便看到了谢尚的身影，他背对着门立在窗前，月白长衫上绣着暗纹竹叶，广袖被穿堂风鼓起，一如既往的清雅隽秀。
楚湉遥遥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像是恍若隔世了一般。
“阿湉，”谢尚听到脚步声急忙转过身子，只看了她一眼眼圈便红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一阵子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还是这么唤她的小名，就像很久之前一样。
谢尚喜欢楚湉，自第一眼开始。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她时，他便不可自已地动了心。
谢尚很早之前就听父亲提过她父亲楚正业的名号，此人在朝中颇有声誉，是出了名的清流。那日谢尚书带着他前来拜访，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园子里执着书卷的楚湉。
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矜贵。一颦一笑，都好似一幅流动的美人画。
谢尚不禁看得呆了，却不曾她发现之后，竟然还将他斥责了一番。
当时楚湉不过才七八岁的光景，明明那么小的年纪，却像个古板的老夫子一样教训他，叫谢尚脸红了个透顶。
……
谢尚快步朝楚湉走来，不自觉靠近她，口中呢喃：“阿湉，我来了。”
楚湉一直在望着他，见他主动靠近却往后撤了两步，不动声色提醒道：“谢公子，男女有别。”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谢尚听了这话只觉分外刺耳，他们的名字曾一同出现在婚书上，她差点儿就成了他的妻子，他们可是差点儿就成了相濡以沫、生同衾死同穴的夫妻啊！
“我知道退婚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惹得你伤心了，”谢尚一看到楚湉心口就狂跳，此刻更是不愿意再放她离开，“我不会为以前懦弱的自己辩解，但是如今的我不一样了。”
谢尚又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怕极了楚湉的拒绝，抬手便握住了楚湉的柔荑：“你再相信我一次，这次我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楚湉被他掌间的力度握得指尖颤了颤，努力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这不合规矩。”
又是这句话，谢尚咧起唇角，他的阿湉永远这样守礼，若是对他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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