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邑的郊野再次迎来清晨,连日的降雨之下,地面仍泥泞不堪。
湿润的泥土吸饱了鲜血,踩在上面的时候会现出浅浅的凹坑,渗出一洼血色的积水。
后来史官们记录这次战役的惨烈情状,只用了四个字——血流漂杵。
他们没有记录下任何一个死难者的名字。
许多人埋骨在此,为了从今往后不必成为殷都祭坑中零散的枯骨。
朝歌城外人群攘攘,自昨夜开始,商人便陆续在此聚集。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郊外,夜间那场盛大的燎祭余烟未散,夔龙的虚影在天空中徘徊,似乎仍在诉说强大的殷商并未失败。
贵族们簇拥在微子启身旁,商王不知去向,禄子尚未赶到朝歌,箕子被囚已久,微子启是商王长兄,此时俨然是商人的领袖。
商王的近臣则以胶鬲和费仲为代表,与贵族们相隔一段距离,站在远处观望。
平民们对于现状还没有清晰的认识,他们一夕兵败,但取胜的西土之人并未像从前来犯的羌方、夷方那样,在王畿地带肆意劫掠伤人。
交战结束之后,西土的军队退回了牧邑,仅派遣了几名官吏前来,在朝歌城外宣扬商王的各种不义之举。
众人也摸不清周人的打算,难免有些惶然。
微子启安抚众人道:“王上无道,惹怒了神明和先王,因此上天派遣周人前来矫正朝纲,拥立新王。”
胶鬲在旁说道:“听闻周人已在西土自称为王。那位继任的周王,是过去周方伯的次子,也是一位仁主。”
微子启瞥了他一眼,“胶鬲,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胶鬲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周方伯十余年前曾在殷都为客,于卜筮一道很有心得,贵族之中也还有许多人记得他。
商人大都不关心外服的事,连周方伯换了人也不知,听闻周人自称为王,一时间觉得又是惊异又是稀奇,议论纷纷。
“神明怎么可能认可西土之人做‘王’呢?”
神明是商人的神明,先王也是商人的先王,一向享受历代商王奉上的祭祀与血食,怎么可能偏向于外人呢?
“这个‘天命’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搞错了?!”
“是因王上不遵旧典,许久不祭祀旁支的先王们,惹恼了他们吗?”
众人面面相觑,有没有惹恼旁支的先王们这不好说,但商王的行为肯定惹恼了那些旁支的贵族们。
殷都的贵族们大多不愿理会商王调集步卒的命令,仅有一部分族邑参与了会战,但他们或是在战场上提前回撤,或是直接调转矛头攻打起商王的队伍。
他们怨恨商王,怨恨到即使战败也无所谓。
“你们看,前面来了许多人!”
“那些人里,哪个才是胶鬲大夫方才说的‘周王’啊?”
“是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吧?”
“诶?有鸟儿飞过来了。”
飞鸟从远处群集而来,正停聚在空中宛转翩飞。
“那是——白氏女巫吗?”
身着青白色祭服,佩戴着夔龙纹的面具,伸手让鸟儿落在手中的女巫,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扎眼。
“白氏女巫?是上任大巫的女儿,当初从摘星台上跳下来的那个白氏女巫吗?”
微子启面色一凝,喃喃道:“巫箴的女儿,果然没有死……”
当初在摘星台上闹得那么凶,女巫被风神带走的流言直至今日仍在朝歌和殷都流传,她现在回来做什么?想必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她不是被风神带回天上了吗?”
“不对不对,我当时就在摘星台下,看到她是化作飞鸟返回天上了。”
“可回到了天上的人还能再返回地上吗?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啊。”
“你笨啊,大家都说,白氏的女巫是神明最宠惠的女儿,肯定是神明让她回来的啊。”
“可、可——她现在跟在周人的身边啊!”
“难道说、神明真的抛弃我们了?!”
“还有后面那个人,是辛甲大夫吧?”
“原来辛甲大夫也去了西土?”
“你们不知道?从前那位大巫鬻子也去了西土,还有祖伊、太师和少师,听说他们都仰慕周方伯的贤明,前去依附于他。”
事情的发展趋势似乎与预想的并不全然相同,可流言传播的速度太快,此时想要控制事态发展,已经来不及了。
微子启沉下脸色,低声向身旁的贞人涅道:“你速至殷都,务必将各族邑的族长请来,有要事相商。还有巫鹖,命他带着王上的近臣,赶在周人之前去鹿台,将昨日燎祭的具体情况传开。”
贞人涅一一听着,皱眉道:“想不到白氏的女巫竟然回来了,真是棘手。那您呢?还依照先前的约定行事吗?”
依照约定,由微子启代表商人,做出战败者应有的态度,恭敬请罪。
“现在也只得如此。”微子启接过侍从递来的祭器和茅草,向前请罪道,“过去王独断专行,数谏不听,我只得返回微地。可为王者有失,作为臣子难道就能不去辅佐、匡正他吗?如今我族被天命所弃,终是我等的过错。”
武王亲自扶起微子启,向众人道:“商王任用小人,扰乱朝政,甚至囚杀贤明之人、背离宗亲旧人,这并非微子和其他臣民的过错。我等西土之人,乃是受天命而来,为天下讨伐商王一人。不知商王现在何处?”
微子启正在斟酌如何开口,人们已七嘴八舌抢先答道:“王上在鹿台,昨夜举行了很隆重的燎祭,大伙儿都看到了。”
“既如此,我等先前去鹿台。其余人等,各安其处,不必惊惶。”
贞人涅与巫鹖趁乱溜出人群,匆匆返回朝歌城,正要命人备下车马,一柄小钺蓦地从旁横了出来。
白岄站在城门下,手执小钺,冷冷望着两人,“众人都在城外相迎,两位要去何处?”
贞人涅反应很快,先发制人指责道:“女巫,你可是殷都的主祭,怎能返投周人?”
“是么?您不提起的话,我都快忘了。”白岄横过小钺,将闪着寒光的刃口在两人面前缓缓地移过去,“许久没有做主祭,杀人的手段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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