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果看着面具人陡然顿住，沉默良久，从厚重面具下一点点漏出笑，越来越大声，声音似是浸在水中，让人听不清其中情绪。
“啧啧啧，”面具人一下一下拍着手，“他以正妻之位娶你过门，京中不知多少女郎芳心破碎，你竟要他死？”
“他以谢家大半数家财为你添妆。”
“他谢明烬的一颗真心真真是喂了狗啊。”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
邱果冷哼一声，怔愣一瞬很快掩饰过去，她微眯起眼睛，“所有参与过那场杀戮的人都得死，哪怕他是谢明烬。”
“是吗？”面具人盘着一串檀木手串，一颗颗慢慢从手中数过。
邱果歪坐在椅子上，拖近另一张椅子，脚踩在椅子边，胳膊支在腿上，撑着头看着面具人。
“你想如何？”面具人停下手上动作，将串放下手心搓了搓。
邱果眨了眨眼，勾起嘴角，“既也是弹劾过萧氏的人，那就让他和徐明礼一个下场吧。”
“不，”邱果稍稍坐正身子，“我想要他受百官弹劾，万民唾弃，要他被罢官，甚至被逼去死，我要让他也尝尝受口舌之冤，无处伸冤的苦痛。”
“不是喜欢无端弹劾吗，不是喜欢彰显自己的清正吗，不是喜欢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吗，那就让他都体会一下吧。”
邱果的笑意更深，眼眸弯弯，却全然一副地下爬上来的恶鬼模样。
“你，可千万不要后悔，也希望你能一直如此心狠，”面具人一颗一颗拨过檀木串，“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想好了吗？”
“你呢？要我做些什么？嗯，你叫——”邱果故意顿住，等着面具人报上他自己的名讳。
“墨隐。”
此名一出，邱果没忍住，噗呲笑出声，嘴角上扬又下压，反复多次，最终笑得弯了腰。
“你这诨名怎跟那个武侠话本里的反派男主一个名，就好多年前就有的那本，叫武林第一大侠之全武林都被我打趴下。”
“说书的隔段时间就拿出来讲，虽听了很多遍，但再听到还是会听下去，你要是没听过，可以去听听，写得不错呢。”
“......”墨隐看着案上跳跃的烛火，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他写那本话本子的时候，懒得仔细给男主想名字，便随意编了一个。
那时，她也很爱看这本，还窝在他怀里，举着话本子，跟他说，“不如你就叫墨隐吧，等你和他一样名扬天下，权倾朝野，我便嫁给你。”
“赶紧滚吧，若是有用到你的地方，我会告知你。”
邱果听着这带着羞涩和隐怒的语气，不介意再怼着踩两脚，“墨隐，合谋愉快，等着你名扬天下，娇妻在怀的那一天。”
“走了。”邱果手背在身后，转身窜进夜色里。
她从院墙翻进院里，动作迅速的换上寻常衣裳，拎上食盒举着灯笼，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某人也不知是公务繁忙，还是为着她写的那张字条，不管如何，她觉得她都该去迎一迎他。
“谢侍郎，您夫人来接您了！”门吏是个小少年，鸭嗓，嗓门又挺大，性子活泼，见人就笑，官署的人大都颇为喜欢他。
他跳进屋内，这一嗓门下去，引得屋内仅剩的几人齐齐抬头看向谢明烬，静，连掉落张纸都听得十分清楚。
“知道了。”谢明烬面色如常，只嘴角上扬了一点，几不可见。
可屋里的其他人就是平白觉得这位真的有了点人气，不再像个空心的，对他这位夫人生了些好奇。
谢明烬搁下笔，起身整理了一下久坐有些皱巴的官服，在众人的悄悄投来的目光下，走出了官署。
“你怎么来了？”谢明烬自然地接过邱果手上拎着的食盒，握上她的手，“冷吗？”
同样温暖的手握在一起，一长一稍短的影子靠在一起，昏黄的灯火染到二人身上。
“我又不怕冷。”邱果欲将手抽出，“你继续忙着吧，食盒送到，我先回去了。”
“一刻，我还有一点就处理好了，夫人，等等我呗。”谢明烬稍用力抓住邱果的手，语气放软。
邱果看着谢明烬乌黑湿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睫毛很长，她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笑得更灿烂，“行，等你！等你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没问题！”
谢明烬看着她这模样，笑意更深，“天冷，去马车上等吧。”
“你们看到了吗？”
“那杀神发自真心的笑了一点。”
“我也看见了，真笑了！”
“他怎么没早点娶妻，咱们也好早些少受磋磨。”
谢明烬脚步很轻，没有一点声音，聚在一起胡乱聊着的官员莫名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
“怪冷的这天。”说的话最多的那个官员搓着胳膊，打了个冷颤，却在众人齐齐住了嘴时，颤着唇，一点点转过身。
“杀——谢侍郎，您怎么回来了？”
谢明烬揣在袖中的手轻轻动了动，眼睛眨了一下，缓缓扬起一个笑容，和善，至少谢明烬是这么认为的。
本来只颤着唇的人，腿也开始打着哆嗦，这笑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轰一声，倒在地上。
“？”谢明烬收起笑，上前扶起地上的人，搭上他的脉，掐住他的人中，怀里的人深吸一口气，陡然醒来，才看清眼前的人，两眼一翻就准备再晕过去。
“......”谢明烬抓过他的手，掐住他的虎口，准备再晕的人嗷一声，夺回自己的手。
谢明烬将人扶起来，怎么说也是被他吓晕的，可不就是笑了一下吗，有这么吓人吗？
“气虚血亏，去抓些补气血的药吧。”谢明烬说罢，不再与他多费功夫，一刻未到便干完了剩下的事。
谢明烬将案上的书册整理齐，拎着晚间用完的食盒，脚步轻盈地跨出门，引来几道羡慕的目光。
“什么时候咱也能在忙得头晕的冬日早早忙完回家呢？”
“别说了，我这还有一摞子没忙完呢。”
“地里的牛都没我们干活时辰长吧。”
“唉”
谢明烬撩开帘子，钻进马车，头才探入便扬起笑脸，“回家了。”
邱果枕着手臂，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闻声歪头看向谢明烬，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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